什麼叫有點破了?分明就是破了嘛,夢家想:這人說話真是委婉。
大概是覺得女孩子露出腳不大好,力瑋扶著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把她的小腿拿到自己膝蓋上。
她想起那雙破襪子,實在難為情,剛想把腳往回抽,就見他把長跑朝上一撩,正好蓋住她的小腿,這才說:“沒事,已經叫人去給咱們買鞋襪了。”
等他們換上乾淨鞋襪,力瑋又給了她十塊錢:“我現在去找人拖車,否則雨一直下的話,車子有點懸。你先去對麵的麵包店買點吃的墊饑,如何?”
夢家點點頭,自己到店裡買了巧克力蛋糕和橙汁,結果被店家找了大把零鈔。
不知道為什麼,她摸著口袋裡鼓鼓囊囊的零錢,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踏實,又有點歡喜——就像小時候給爸爸買煙,找回來的零錢都是自己的。
沒多久力瑋就回來了,因為擔心雨勢還要繼續,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就先把她送回家了。
那天晚上夢家睡得特彆踏實,可能是因為她自從認識力瑋後,內心總會情不自禁的被他的一些話左右情緒,直到今天,他才成為生活她裡的一部分。
沒有臆想中的驚喜,一切都順理成章,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隻是有一點點不習慣,因為思緒裡憑空多了一個人,到哪兒都得揣在心裡,沉甸甸的。
如今在顧夫人的牽線搭橋下,北平的青年聯誼會成為了南京青年聯誼會的分舵,一時間風頭無兩,人人都想在這鍋亂燉中分到一杯羹。
沈宇軒覺得這個地方已經變味,完全淪為顧夫人的私人領地,因此很不讚成長女混跡其中。
連寶詩的男朋友都勸她道:“這個組織已經淪為沽名釣譽的去處,專門給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們打發時間的,你要是真的想幫人,不如到醫院的社會服務部工作,一來更有成就感,二來也沒有許多的相互傾軋,你在裡麵也會心情好些。”
寶詩聽了,悶悶不樂道:“這是叫我去做老媽子伺候那些老弱病殘?我以為把在聯誼會的苦惱告訴了你,你會幫我出些法子、想些門路,誰知竟然是這樣毫無益處的餿主意!”
七月中旬聯誼會有一次盛大活動,寶詩擔任外聯主任,很多大人物都由她邀請而來,因擔心人手不夠,她死乞白賴地把妹妹以及她的同學喊來幫忙。
由於林靜芬要上班,夢家最後隻喊來了馬麗麗。
那天的活動算是一次金主答謝兼下半年的款項募集,最後乃是自助餐形式的午餐會,結果由於來的人比預想的多,很多人吃完又不走,導致有很多人抱怨吃不到。
夢家她們在大廳裡維持秩序,高呼“吃完的諸位,請去那邊看節目,沒吃的請等一等。”
足足喊了三四遍,大廳裡的人流才少了一些。
哪怕現場裝了冷氣機,她們也累得嗓子嘶啞,汗流浹背。
等到工作餐發下時,夢家和馬麗麗根本吃不下。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便各自拿了根冰棍,攜手跑到了二樓倚欄而立。
她們的位置比較高,整個會場一覽無餘,就見開幕時的紅地毯上處處散落著彩帶和鮮花,參會者、組織者零零散散,都在那裡聊天或是休息。
馬麗麗小聲說:“剛才你聽到了嘛,有人在讚美一位德高望重的才子詩人,說他對友朋的妻妾及親眷都端肅文雅,即使到青樓去嫖妓,也彬彬有禮,從無輕薄之態。然後大家都感慨說這人真是‘風流不下流,乃真才子’也。”
夢家“撲哧”笑出了聲,說:“他都去嫖了,還要人表揚嗎?或許他希望有人湊錢買塊匾額送他,上麵寫著:‘難得男德’!”
馬麗麗故意逗她說:“唐老師呢,他不是也去過那種地方嗎?”
夢家白她一眼:“他可不是這種人。”
馬麗麗拿胳膊肘撞她一下,笑道:“真看不出來,唐老師一直憋大招等你呢。”
夢家叮囑她道:“你可誰也彆說啊,我還不想讓家裡人知道。”
馬麗麗道:“放心吧,這麼熱的天,你們都去哪裡玩兒?”
夢家說:“我們常去北平圖書館會麵。”
沈太太見女兒經常帶著書包出門,很擔心她變成書呆子,夢家一想到這裡就想笑。
馬麗麗撇嘴道:“我以為學藝術的人很會玩呢,圖書館有什麼意思?”
夢家辯解說:“可有意思了,那裡的壁畫還是他參與設計的,他還幫我列了很多書單,教我畫畫。”
見她嘴角含笑,馬麗麗道:“天天撒狗糧!可勁撒吧,等哪天我變成了狗就去咬你們兩個!”
因為馬麗麗被上海某所大學的考古專業錄取,9月份就要過去讀書,兩個人都覺得舍不得彼此。
夢家不解道:“為什麼跑到上海啊?”
馬麗麗歎氣說:“我留在北平,家裡人總是不斷安排相親,還非要我找回民,那我不如跑得遠遠的。你讀金融專業,是為了將來做銀行家嗎?”
夢家笑道:“或許吧,反正我喜歡錢。”
她看下四周沒人,這才對馬麗麗道:“也許以後你參加考古,會認識很多外國人,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最純正的□□,哈哈。”
馬麗麗斬釘截鐵道:“不行,我不喜歡留胡子的男人,特彆是外國人體味又重,腿上全是毛,吃不消吃不消。”
夢家托腮問:“難道你要找個小腿光溜溜的嘛?”
馬麗麗遲疑道:“這種我也不喜歡,最好有一點毛,但不能太多。”
兩個人互望一眼,都捂著嘴笑,夢家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馬麗麗不解道:“看你麵色泛春,想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情節嗎?”
夢家上前握住她的手,小聲道:“還記得杜馨欣的那句話嗎?”
馬麗麗“哎呀”一聲,引得好幾個人朝她們這裡張望。
原來有次女生宿舍聯床夜話,杜馨欣說她和男生約會,常用的一招就是“見雞行事”,其實就是如何辨彆男生尺寸,這技術既不是玄學,也不是相術,而是趁著動情接吻時直接下手鑒彆——滿意就繼續,不滿意就告訴他:母親告訴我淑女都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夜,所以我們不可以有進一步行為哎。
馬麗麗忽見夢家朝自己使眼色,立即就順著對方的視線朝樓下會場張望:說曹操,曹操到,影視豔星杜馨欣女士不知何時已來到聯誼會現場,她身穿樸素的陰丹士林的旗袍,不停地選擇合適的背景擺出各種姿勢,邊上立刻有人用相機記錄下她的窈窕體型。
馬麗麗脫口道:“哎呀,外聯部名單裡沒她名字,怎麼混進來的?這可是我們的失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