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四月,這天力群突然到學校來找夢家,非要請她吃飯,還說過幾天要給她過生日。
夢家問:“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他笑嘻嘻道:“沈太太說的”。
夢家沒轍,叮囑道:“千萬彆亂買東西,太貴的我更不能要。”
尤其是他選的那些衣服首飾,高調張揚,和她的審美完全不在一個線上。
力群說:“要不,我給你發紅包?”
夢家當然不肯收,說:“我念書花不了什麼錢,也不缺,真不要。”
他說知道她不缺,但是一定要給。
果然,這人說到做到,直接把錢打到當初夢家在利金開設的賬戶上了,數目竟有足足五千塊,趕得上尋常小康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夢家這下真著急了,這筆數目不小,拿著實在辣手。
她連忙找機會對他道:“說不要就是不要,反正那賬戶就當廢了,以後我也不會去取,肉還是爛到你自己鍋裡罷。”
他一聽就急了,問:“為什麼不要?”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感覺力群有點要哭,好像小孩子把心愛的玩具獻給大人,結果卻遭到了蔑視和拒絕。
好吧,也許在這位年輕的銀行家看來,給女人發零花錢,就是最好的示愛方式。
接著就聽他說:“我還沒追著非要給女人錢呢!何況那是我小時候出來打工賺的第一筆錢,一直存著沒花。”
夢家不由被逗笑了,錢就是一個數字而已,小時候存的100塊和現在賺來的100塊,能有什麼區彆?
看來隻能找彆的機會想辦法塞給他,不急著這會兒和他對著乾。
力群見她不吭聲,以為她願意了,涎著臉道:“我記得那會兒有個女孩一直在追我,是位世伯家女兒,人很好,溫柔又漂亮,可我看著總感覺不太對勁,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子,總覺得她應該更皮一點,更厲害一點,後麵莫名其妙就湊成你模樣。那時候我連情竇初開都算不上,內心最佳的女朋友模板就已經是你的樣子了。”
哎呦,這巧舌如簧,夢家聽得臉上不由露出微笑,說:“那也不耽誤你後來找很多情婦,男人啊,哈哈哈。”
力群被她戳破肥皂泡,也不惱,反而笑道:“那都不是認真的,逢場作戲而已。”
夢家撇嘴說:“我要是沒讀過幼稚園,就差點信你了。”
力群嬉皮笑臉道:“你現在和我這樣,算是打情罵俏嗎?”
夢家被他提醒,立刻啐他說:“做夢吧!無非和你多說幾句,就要上天了。”
她見力群板著臉,盯著自己桌子上的畫冊和字帖發愣,怕是真的傷到他了,又不想哄他,隻好輕聲道:“怎麼,你也對這副梵蒂岡的畫感興趣?”
力群不知道是真生氣還是假的,板著臉道:“我隻知道景陽岡,不知道梵蒂岡是什麼。”
嗯,聽上去是有點借題發揮找茬的意思。
她故意逗他:“你隻知道在景陽岡花錢喝酒。”
哪知道力群這下真的不依了,他說:“我隻是不耐煩在學業或者這種虛頭八腦的東西上花太多時間,混了個普通的大學而已,但總體而言還是很能吃苦的,憑什麼笑話我?”
夢家揶揄他道:“呦,唐二少爺,你也好意思說自己能吃苦?”
力群道:“你以為我是被人伺候著、舒舒服服長大麼的?我剛讀大學,父親就對我進行商業訓練。寒暑假或者沒課的時候,上午先去銀行學業務;下午又要趕到洋行去學貿易;晚上一有空,就得趕到父親有股權的運輸行,同老夥計吃晚飯,因為夥計們聚在一起,會邊吃飯、邊向父親彙報生意運作。父親就是想讓我用這種耳濡目染的辦法掌握業務。”
夢家見他說得認真,驚訝道:“你這可趕得上學徒了,佩服佩服。”
被她這樣一表揚,力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隻有這樣才能學到貨真價實的東西,不然怎麼配得上你。”
夢家見他話沒說幾句,總是要繞到自己身上,挺不高興的,說:“瞎,你把人捧那麼高,嚇著我了。”
力群嘴角泛著笑意,說:“你就不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好命?是不是小時候不被父母疼惜,又或者家裡長輩重男輕女,可你家又沒有男孩啊?”
夢家聽了這話,心裡一驚,脫口道:“快閉嘴,再胡說我就真惱了。”
她不得不承認,力群近來的表現,確實引起了她的注意。
甚至會令她不由自主地拿他和力瑋來比。
力瑋為人,從來都是懷揣百分百的信任與彆人打交道,然後根據對方的反饋行為進行加分或減分。
但力群與人相反,他對外界持有極低的信任感,所以他一開始在彆人身上投入的信任可能是零甚至是負,接下來再根據交往細節加分。
兩種方式很難說有好壞之分,可能和個性、經曆都有關係。
所以,夢家覺得力群的信任、尊重,相比於力群的喜歡,其實是一件更難的事。
因為她認為後者無非是這個英俊銀行家的荷爾蒙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