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得意濃時便可休(1 / 2)

夢家以為自此兩人算是徹底鬨崩了,哪知力群待她猶如過往,這反而有點叫她摸不著頭腦。

離開念頭她不是沒有,但父親生活已經不易,她不能剝奪他一份清淨的晚年,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根本沒有養活自己的資本,也不知道除了沈家二小姐和唐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她還能用什麼名目在這個世上立足。

這天晚上夢家又有婦聯會的應酬,說來有趣,婦聯會晚宴的舉辦地點,竟是在顧東籬之前的舊宅。

婦聯會花錢租了其中的一部分作為辦公場地,由目前的新任會長劉沈佩霞重新進行了裝修,以前那種奢靡慵懶的法式風格則完全被美式的大氣磅礴所取代。

這位劉沈佩霞,就是劉玉章的老婆,據說她很會揣測委員長夫人的愛好,知道人家事事都喜歡拿美國來標榜時髦,便樂得追隨其後。

眼見得劉玉章如今平步青雲,官場上可謂呼風喚雨,大家也都樂得追捧這位劉沈氏。

石屏梅是今天晚宴裡的貴賓,從她的席位與劉夫人之間的距離就能夠看得出來。

這女人出落的愈發有風情了,身上的裝扮簡直和畫報上的歐洲仕女一樣,收腰上裝、微呈傘形的長裙擺,鮮紅欲滴的尖尖十指上不離手的托著一杆象牙煙嘴,尤其是她幽深的兩隻眼睛,藏在濃密的睫毛下忽明忽暗,再配合著她不時爆發出的爽朗笑聲,任誰都無法忽略。

如今她除了偶爾回北平視察下成衣買賣,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海與南京渡過,尤其是她在上海投資房地產的生意蒸蒸日上,一連做成好幾筆大單子,連單科偉都要對這位嬌妻刮目相看,說自己有福氣娶到這樣的一位女財神。

話雖如此,夫妻間的聚少離多也是常有的,因此有關單科偉和女秘書有染、連孩子都生出來的傳言一度甚囂塵上,坊間不少人借此便都想看石屏梅的笑話,不過這次她們顯然都失算了,這位單夫人舉手投足間依舊光彩照人,哪裡有半分受挫的樣子?

夢家和她也算舊相識,因此石屏梅一見夢家先是拉起她的手噓寒問暖,繼而做出鼓掌喝彩的樣子小聲道:“膚白勝雪、嬌弱幽蘭,就是形容你的,這件寶藍色旗袍選得也好。”

說完這話,她把手朝夢家肩膀上一搭,眉頭微蹙、身體朝後一傾,似乎努力在努力思索什麼,忽聽她打個響指,大笑道:“應該再配個貂皮的外套或者那種斜肩的毛領子,唐二少爺難道連這個都舍不得?回頭罵他去!”

夢家笑道:“這東西我嫌累贅,所以就沒戴。”

石屏梅嗔怪道:“想漂亮怎麼能嫌麻煩呢?除非您是特地幫唐先生省錢——話又說回來,漂亮衣服才是我們女人最好的朋友,可彆想著幫男人省!”

談話間少不得提及杜馨遺,夢家道:“她在歐洲可還好?”

石屏梅笑道:“她一個人在那裡人生地不熟,一麵苦讀、一麵務工,導師簡直把她當男人來使喚,日子雖然苦,看她信裡說精神倒好。”

夢家豔羨道:“杜姐姐真是有本事,一個人單打獨鬥,哪裡像我,連大學都沒讀完,放到社會上簡直是個廢物。”

石屏梅笑道:“可話又說回來,女人受那麼多苦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並不值得羨慕,像你這樣做少奶奶,一不用外麵奔波勞累,二來丈夫年輕有為,那才叫福氣。”

等到婦聯會主席發過言,接下來又是嘉賓講話的環節,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石屏梅把手籠在嘴邊,輕聲對夢家道:“你知道麼,顧東籬差點離婚。”

夢家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石屏梅眼裡分明閃動著難以抑製的快活,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夢家“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樣追問下去,好在石屏梅也不需要她回應,而是繼續道:“說是顧夫人不想在國內呆,怕中日開戰日子危險不好過,可顧先生不可能國難當頭的日子跑出去做寓公,兩人差點分手,不過這隻是官方理由,誰知道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呢。”

她儘量用平靜公允的語調來敘述這件事,但仍然難掩幸災樂禍的語氣。

夢家想世事變幻迅速,無非半年辰光,顧夫人當年在這裡頤指氣使時,又哪裡會料到自己竟也有繁華落儘的那天呢,可見這房子不論再豪華,人人也隻是它的過客而已,誰也不能一世擁有。

“受思深處宜先退,得意濃時便可休”,這是句老話,可惜真正能做到的沒有幾個。

話說自從北平社交圈更換了大老板,杜馨欣百般努力之下,終於又重新回到名利場的大舞台上,像今天這樣隆重的活動,她必定是要來招搖的。

她今天到了宴會廳,才覺得自己沒帶男伴有些失策,畢竟這麼莊重的活動,好多人都是結伴而來,儘管不少男人老婆不在跟前時,會和杜馨欣打得火熱,一旦遇上這個節骨眼,各個還都正襟危坐,連招呼都不和她打。

杜馨欣看在眼裡,憋了一肚子火,好容易瞅到個熟人楊君侯,可他沒說幾句話,又急著走,杜馨欣道:“聽說你最近看上了位女學生,等不及要去約會了?”

楊君侯笑道:“你再這樣說,下次我就不叫人從法國幫你帶尼龍絲襪了!”

杜馨欣嘻嘻笑幾聲,拉住他胳膊道:“好歹陪我跳支舞再走——”楊君侯道:“我倒是差點忘記一件要緊的事兒,上次你和那位美國導演的合影,他們拍好了照片托我帶來。”

隻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合影,杜馨欣興高采烈的接過來,笑道:“怎麼邊上還有你?”

楊君侯道:“這麼俊的小夥子,我舍不得減下來,還是你來動手吧!”

杜馨欣剛“呸”他一聲,他已經溜走了。

此刻宴會廳已經擠滿賓客,何茂林素來不喜歡這種活動,奈何陪母親前來推辭不得,他便竭力對這種環境泰然處之,卻又無法同人持續交談。

他好容易找到個角落,剛想慶幸能清靜片刻,就聽見邊上幾個女人儘管壓低嗓門,聲音仍不時飄到他耳中。

其中一個不屑道:“你們不知道,單科偉出了20根大黃魚了斷和女秘書的關係,結果被石屏梅從中截去一半落自己口袋!”

另一個接口道:“哎吆,單先生那錢是拿來貼補自己私生女的,這種錢石屏梅也要吞!真是黑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