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少年醒獅大賽的日子,韋唯對此期盼已久。
這場比賽她看得很儘興,以至於回來後還有心情吃了一碗熱騰騰的胡辣湯。
常陵市的六月已經熱了起來,韋唯吃得滿頭冒汗,卻十分酣暢痛快。
不過這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前一刻還是豔陽烤地,不出一會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碩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股子塵土味。
喝完最後一口湯,她方抬頭就瞥見雨幕中停了三四輛黑色轎車。
這一口辣忽地就嗆在了喉嚨裡。
閭南鎮是常陵市臨山的一座古鎮,古鎮在政府的保護下,還保持著原來淳樸的模樣。
古鎮裡的道路是由磚石鋪成的,所以一到下雨天,隻要踩上鬆動的石塊就會被濺上一腳的泥水。
韋唯起身拎來公共區的茶壺,灌了兩杯水壓下喉嚨裡的辣。
此時,站在門口躲雨的行人突然神神秘秘地推門進來,對旁邊一桌看熱鬨的人說:“車牌是江州市的,居然是從那麼遠的地方開過來的。”
有人談起最近閭南鎮旅遊區開發一事,據說開發商就是江州人,指不定這車裡坐著的就是那位開發商。
大家夥樂嗬嗬地聊著,暢想起未來閭南鎮的新麵貌。
韋唯沒有再聽下去,結賬走人。
今天出門時沒料到會下雨,她又向老板借了把雨傘。
拉開門,雨霧直往臉上撲。
店門口的屋簷下,韋唯撐開傘,餘光瞥見領頭的那輛車裡下來一人,沒打傘,正探頭瞧前車輪。
路不是平滑的水泥路,車輪被卡也是常有的事。
那人檢查到事故原因,又跑回頭敲開車窗,叫人幫忙。
領頭的車停了,後麵的也隻能跟著停。共四輛車,雨水將車身刷得鋥亮。
周圍有好奇圍觀的人們,被路旁的熱鬨環境一襯,黑色轎車就像是四個板著嚴肅臉的保鏢。
鎮上的人也甚是熱情,自告奮勇地上前幫忙出主意。
韋唯握穩傘柄,走出人潮。
韋家住在山腳下,回去的路上行人寥寥,且越往西房屋也越少。
走了沒多久,身後響起震耳的喇叭聲。
車主接著又嘀了兩聲,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似乎在催她讓路。
猛不丁的鳴笛嚇了韋唯一跳,她心裡有些不舒服,腳步放慢,不著急地一步一步挪到路邊。
她掀起一邊傘沿,看到開過去的是一輛黑色轎車,後車座車窗緩緩上升。
再往前走除了山可就剩她家武館了,車裡的人難道是要冒雨爬山?
還沒到武館,韋唯遙遙地看到剛才那輛車停在門口。
爺爺和大師父正站在門口,應該是準備迎接車裡的人。韋唯自認她沒這麼大影響力,還要他們這般勞師動眾。
韋唯還沒走近,爺爺已經瞥見了她,半揚起的笑臉登時拉了下來。
韋唯出門撒了個謊,說是去書店買書。回來時突然下了雨,她著急上公交就忘了去書店買本書圓謊。
注意到爺爺毒辣的眼神,韋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舉著能罩下四五個她的黑傘慢吞吞往門口移。
“快過來!”爺爺還沒發話,一旁麵露凶相的大師父先出聲了。
韋唯弱弱看了大師父一眼,收了傘埋頭過來。
已經做好了被訓的準備,等了片刻卻發現他們並沒再出聲指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手裡的傘被爺爺接了過去,爺爺握住她胳膊,防止她逃跑。
“乖乖站這,家裡來客人了。”
原來妖就是車裡的客人。
此刻那輛黑車旁,司機正打著傘在卸行李。
一共兩個大行李箱,每個上麵都套了防水塑料套。
韋唯衣服半濕,這會起了風,吹得她一激靈。
她湊近爺爺小聲問:“爺爺,這誰啊?”
“昨晚不是跟你說過的嗎?你尹爺爺今天過來。”
她詫異:“你昨晚什麼時候跟我說的?”
說話間,車裡人已經下來了。
先下來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唐裝的老人,體格健壯麵容乾淨,稱得上是神清氣爽。
老人聲音洪亮爽朗:“韋老弟。”
韋唯瞅了眼自己身旁這位胡子拉碴的老人,他看起來可不像是老弟。
跟在老人後麵下車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寬鬆T恤和黑色休閒褲的男孩。
爺爺還在旁邊跟解說員一樣跟她解釋:“這一個應該就是你尹爺爺的孫子了,跟你一樣大,今年也十八歲。”
韋唯哦了聲。
嗯……怎麼說呢。
這位跟她同齡的男孩,很高,很……胖。
男孩額頭還戴著一條紅色的運動發帶,麵容白淨,看上去就知道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少爺。
隻是未待看清對方的容貌,男孩就歘地下撐開傘兜住了腦袋。
兩位爺爺站在雨中互相寒暄,似是忘了外麵還在下雨,大有站到天荒地老的趨勢。
韋唯安靜站在爺爺身後,目光不帶閃爍地打量尹爺爺身旁的男孩,卻隻瞧得見對方嘴唇以下部位。
此刻男孩微抿著唇,他在不耐煩。
不過他真的很高,比一旁的大師父還高了半個頭,再加上體型偏胖,就造成一種他很壯的錯覺。
通常這種人,體力都虛得不堪一擊。
最後是大師父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兩位老人如膠似漆的會晤。
爺爺這才想起來讓客人進門,轉頭讓韋唯的師父幫忙將行李搬進來。
收了傘,韋唯終於看到那個男孩的臉。
誠如剛才的無意一瞥,他很白,臉、脖子、手臂幾乎沒有色差。
男孩的眼睛黑黢黢的,他也在看她,像是路邊小貓那種濕漉漉的眼神,這種眼神一對上就會令人心軟。
師父經常告誡他們,心軟的人容易被彆人抓住把柄,所以他們練武之人不能心軟。
沒等她移開眼,就看到男孩皺眉,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嘖”。
接著他抬起落在韋唯身上的視線,神情動作透露著一股莫名的反感和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