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任誰都能聽出點不一般的意味來。
林時鹿在陳誠的臉上看見了一瞬間的錯愕,轉瞬即逝,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仍然用那副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表情,平穩說道:“我不是來學校交朋友的,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不會的題目,建議還是直接請教一下老師會更快些。”
平心而論,他的語氣平和也很有禮貌,但此時此刻下這番說辭多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果不其然,林時鹿聽見旁邊立刻就有人嗤聲道:“裝逼。”
那個女生尷尬地笑了笑就直接走了。
陳誠好像聽不見這邊同學們的冷嘲熱諷一樣,甚至有人在小聲模仿著他剛才說的話,表情和肢體語言都很誇張。
他一言不發撕下了自己畫板上還未完成的畫紙收進包裡,目不斜視,簡單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就提著包直接走了。
人一走,周圍的談論聲就明顯變大了:“是第一名沒錯,但是不就是個摸底考嗎,又不是高考,至於啊?”
男孩搖頭晃腦學他:“我不是來交朋友的……換我我還不樂意理你呢,好高高在上,不曉得在神氣什麼。”
“哎呀他好像一直都這樣,奇奇怪怪的,你沒發現嗎,他從發不主動跟彆的同學說話,可能就是話少的性格吧。”
林時鹿將這些話聽在耳中,沒附和也沒反駁,左耳進右耳出,臨走的時候叮囑剩下的人道:“最後走的記得鎖門啊。”
“知道知道,拜拜啊。”
今天鄧雪家裡有親戚來吃飯,下課了就飛快地自己先衝回去了,林時鹿一個人背著書包往車站走,正好看見45路公交進站,她趕緊往前跑了一段,趕在關門前險險上了車。
這條線的車很空,他們學校前麵還是始發站,上來基本就隻坐了兩三個人,於是乎林時鹿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後一排的陳誠。
她覺得他應該是看見自己了,但是就那麼掃了一眼,男孩的視線就已經轉向窗外去了。雖然他們是一個初中的,但是到現在除了收作業,兩人也沒正經講過一句話。
最開始她或許還會想要去跟學霸打個招呼什麼的,但是經過這一個月的觀察下來,林時鹿不指望這個寡言的悶油瓶能跟她閒聊,最後她乾脆就找了個靠前的座位坐下了,免得過去了要尷尬一路。
公交車開得很穩當,離她家就五站路,也不用轉車,上學放學非常方便。
車輛緩緩駛入進站區,林時鹿重新背起書包準備往後門下車,結果站起來剛一回頭,竟是看見陳誠已經站在下車門邊等候了。
他個子高,一手輕鬆就能搭上扶手橫欄,玻璃外慢慢移動的場景成了他的背景板,後麵的座位區也是空蕩蕩的。
車門打開,陳誠就下去了,林時鹿愣了有兩三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是要下車的,趕緊趁著司機按門之前噔噔衝了下去。
這條路這趟車,林時鹿天天跟鄧雪一起走,之前從來沒有碰見過陳誠,這還是第一次。
林時鹿給這種情況想了個合理的解釋,應該是陳誠每天都自己留堂,而她們都是準時走,所以才沒碰上。
從街口轉向走往住宅區的小路,林時鹿遠遠跟在陳誠身後,結果是越走心裡越沒譜,怎麼他還在前麵,這可是她回家的路。林時鹿在後麵摳手指,不至於巧出這種狗血劇情恰好住一個小區之前沒發現吧?
好在,又往前走了沒多久,前麵的陳誠就轉彎了,在離她家小區大門大概還有一百來米的地方。
林時鹿慢吞吞往前走著,經過剛才他轉彎的那個巷子的時候,忍不住偏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巷子裡人很少,陳誠已經走到很前麵去了,兩側的樓房夾出了透視線,林時鹿莫名覺得眼前這一幕裡的陳誠很像武俠電影裡那種一條路走到黑的獨行俠。為什麼會有這種畫麵感呢,大概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孤寂感實在太強烈吧。
林時鹿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身上看出來這種氣質。初中那會明明還挺外向的,在全校表彰大會上致辭,腔調和吐詞都很好聽,體育課的時候打籃球也會有不少女孩子去送水,那個時候他還不會像今天那樣沉著臉色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來交朋友的。
他們之間還有過一回一麵之緣,不是隔著大半個操場匆匆一眼的那種,是真的麵對麵地認真說過話,在運動會的投稿處。他們學校每次運動會都會找幾個廣播站的學生坐在主席台邊上,用話筒聲情並茂地念每個班上遞來的即興投稿,林時鹿從小就喜歡搞這些興趣愛好的玩意。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陳誠應該是剛剛參加完什麼項目,臉頰上還帶著運動過後的紅潤,青春洋溢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活力,他就守在她的座椅旁邊寫,一邊寫還一邊抬頭興衝衝地問她:“同學,能不能問下三班現在榮譽分第幾名啊?還差幾篇能趕上前麵的?”
那個時候的男孩眼睛裡都是笑,雖然成績好,但是沒讀成個書呆子。學霸或許常見,但是陽光外向還長得帥的學霸的殺傷力有多大,每個女孩子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