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鹿順勢點頭:“我說呢。”
今天是收美術作業的日子,速寫本又厚又重,在角落的桌子裡疊了很高一摞。
到了中午,班上的學生還在午休,林時鹿提前半小時就起了身,準備將速寫本先抱去畫室。
陳誠原本也是準備提前去畫室的,他看了眼小姑娘歪著身子費勁巴拉地試圖從桌上將本子抄起來,便伸手幫她抱了起來,淡聲道:“我來吧,我也要去畫室。”
學生們趴在課桌上睡覺,林時鹿小聲感激道:“啊,謝謝,”然後便想從他那勻一點過來,“我也拿一點吧,怪重的。”
這份量林時鹿一個小姑娘抱著雖然吃力但也是能拿的,陳誠就更不用說了,少年搖搖頭示意不用,便直接抬步往外走了。
已經是十一月了,連著下了幾天雨後氣溫明顯就降了下來,畫室裡不像之前那麼燥熱,林時鹿開了窗子透氣,秋風吹進來,還帶著幾分涼爽。
每逢周三周五,陳誠都會早半個小時到畫室練習,他沉默著找到自己的位置,換了畫板上的素描紙,開始做打形練習。
林時鹿的座位跟他在一個組裡,但是小姑娘提前半小時過來卻不是因為勤奮,她悄咪咪從一大摞速寫本裡抽出了自己的,然後架起專業書就開始哼哧哼哧地趕作業。
陳誠耳朵裡塞著耳機,恍眼一瞧,看見身邊的人在那下筆唰唰的,沒一會就乾完了一個眼部特寫,又接著開始畫第二個。
從前即便是送作業本,林時鹿至多也不過是提前個十幾分鐘過來,怪不得今天來得這般早,原來是趕作業的。
陳誠原本看過一眼就該繼續自己的事情了,但那雙觀摩的眼睛卻是遲遲沒能挪開,羅昊老師說得沒錯,林時鹿的形準,是真的很優秀。
她一手抄著書一手在紙上飛快遊走,外輪廓幾乎能做到臨摹得完全一致。
雖然現在她的美術成績在班上隻能算個中遊,但是就憑這一手靈性的形準,陳誠覺得,她將來應該會是個高手。
林時鹿發覺陳誠在看她,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昨晚上打瞌睡睡著了,還差幾個眼部特寫。”
嘴裡說著話,她手上也沒停,唰唰上著調子,拿紙巾擦出了明暗關係。
時間接近兩點,最先進畫室來的是駱小則和姚雨希,圓臉的大男孩一看見林時鹿就笑嘻嘻跑上來問罪:“好啊課代表!你還說你不努力,午休時間跑來偷偷畫畫啊!”
林時鹿正好結束了戰鬥,趕緊心虛地衝他比著食指,一邊把速寫本塞回講台上一邊道:“哪努力哦,我趕作業來的,彆跟彆人說啊。”
上課鈴響之後羅昊端著杯子進來,這節課仍然是畫石膏頭像的寫生,借著上節課周三掰的石膏換組,羅昊一聲令下,學生們便像螞蟻搬家似的抄著自己的畫板畫架家當,拖著板凳慢慢交換場地。
人多東西多自然就走得慢,林時鹿跟在陳誠後麵往前晃,他個高,開路正合適,她自然而然地就跟著他換去了第二組坐下,連帶著後麵跟著的駱小則姚雨希也一起一屁股坐了下去,實打實的一拖三。
姚雨希抱著畫板往她身邊貼:“我要坐鹿鹿旁邊!石膏頭像的形太難打了。”
剛說完這句,江麗珺就從後麵嘰嘰喳喳竄了上來:“還有我還有我,給我留個坑!!!”
畫這種外形複雜的寫生,林時鹿這一手形準的優勢儼然就成了香餑餑,羅昊一邊喝茶一邊調侃道:“行了彆擠,實在搞不出來的找個差不多角度的參考書輔助一下,彆把我的課代表擠翻了。”
一大坨人圍著林時鹿擠在了一起,這一組幾乎還是周三時候的那個配置,她兩邊坐著陳誠和姚雨希,再往右邊去是駱小則和童凱,後麵則是江麗珺。
陳誠乾什麼都是安靜且專注的,他一言不發悶頭在那畫著,除了偶爾看幾眼林時鹿的畫板來作參考,幾乎就隻剩下了低頭與抬頭的循環動作。
姚雨希和駱小則會時不時的跟林時鹿相互叨咕幾句心得經驗,江麗珺最鬨騰,聲音又亮,夠著脖子往前越過林時鹿的肩膀討教:“鹿鹿,我的這個地方怎麼比你寬這麼多。”
“哪裡,我看看。”林時鹿轉著脖子回頭,後麵的江麗珺卻是屁股沒坐穩,在高腳凳上晃悠了一下維持住平衡,擱在腿上做參考的專業書也就順勢往地上滑下去。
林時鹿眼疾手快攔住了書,往地上放下去,一邊隨口道:“你這裡就是畫寬了,感覺透視有點問題。”
旁邊的駱小則雖然人長得憨厚,但卻是個相當細心的男孩子,眼瞧著林時鹿順手挨個將周圍的專業書都往裡推了一點,憨笑著道:“課代表你好像一個大姐姐,照顧這麼多熊孩子。”
說著說著,駱小則忽然福至心靈地來了一句:“是不是因為上次陳誠被聲音嚇到了啊,後來你好關注這種快掉的書。”
旁邊陳誠畫畫那隻清瘦的手稍稍停頓了一瞬,側目看過去。
一句話,聽在不同人耳朵裡就理解成了不同的意思,駱小則的本意是想誇林時鹿細心且溫柔,前麵的童凱以為他在陰陽陳誠膽子小,深以為然跟著嘲笑拍巴掌笑出了聲來。
“你笑這麼開心乾什麼。”駱小則不明所以看著他,童凱沒顧得上說話自己在那傻樂,駱小則哭笑不得,回頭問姚雨希:“你看他什麼毛病。”
“童凱你畫挺好怎麼的?笑得這麼歡。”羅昊背著手好奇轉悠過來瞧了一眼他的畫板,然後麵無表情道:“紙撕了,重來。”
趁機哄鬨的班級很快又再安靜下來,陳誠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專注到了畫紙上。
少年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難言的清冷感,也可以稱之為疏離,再通俗易懂些就是‘閒人勿近’。
林時鹿抱著畫板坐在他旁邊,不經意間掃過了好幾眼學霸的側顏,不由得頗有幾分感慨,之前在初中的時候,沒什麼機會這樣近距離打量他,幾乎每次見麵都是在什麼表彰大會上,隔著半個操場的距離,能看清楚那鼻子那眼睛是個男的都不錯了。
但他的聲音卻總是和煦又堅定的,帶著溫和的笑意,能讓人透過聲音,聯想出來他臉上帶笑的樣子。
所以在林時鹿的記憶中,陳誠應該是張微笑臉,很陽光很乾淨的那種。
但是現在這麼瞧著卻是發現,原來這個少年不做表情的時候,其實是一副清冷的長相。
尤其是現在正值青春發育期,個頭躥得猛,骨相也開始慢慢顯現輪廓,明明同班的男同學還是稚氣未脫的嬰兒肥小圓臉,他的臉和氣質都已經開始有了成年人‘帥氣’的影子。
如果不是性情變得有些怪怪的,就這麼一張臉,無論在哪,應該都是相當兜蜂引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