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算什麼丈夫(修)(2 / 2)

璧合 法采 5260 字 5個月前

“何時?何時受的傷?!”滕越一慌。

“昨天晚上,有人打姑姑... ...姑姑被打倒了,出了好多血,今天還沒好... ...”

玲琅哭著說的每一句,都好像一塊利石重重打在滕越心頭。

他愕然起身,轉頭就往房門口奔去。

他怎麼什麼都沒跟他說,而他反而去看了連油皮都沒擦破的楊家表妹... ...

淺窄的小院,他一步就走到了門口。

他一步走進去,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他是在外麵領兵打仗的人,知道這麼濃重的血腥味,要受多重的傷,出多少的血,才有這樣的氣味。

可她一個女子,怎麼能和那些皮糙肉厚的兵將相比。

隻是當他一步跨入門中,見秀娘滿身都是血,郎中站在廳堂中,醫女坐在床邊。

那郎中和醫女顯然是夫妻,前者不便過去,反複問及。

“怎麼樣了?木刺拔出來沒有?”

醫女口舌發乾,“快了快了,隻是血出的太多了,快點準備好止血藥!”

郎中把桌案上的止血藥都拿了出來,一回頭才看到了滕越,“您是?”

滕越直問,“內子、內子怎麼樣了?眼下是何情形?!”

郎中這才明了他的身份。

“夫人腰間被一根木刺紮的太深了,那木刺又在腰間停留了一整夜。興許是位置還算僥幸,夫人也是熬得住,一直熬到如今。那木刺倒是拔得出來,但止血恐有些麻煩。”

郎中話音未落,房中的人也聽到了他的身影。

萬般疼痛之下,竟還驚訝問了他一句。

“將軍?”

她在問他怎麼來了這裡。

是不是在她的認識裡,他這個丈夫根本就不會出現?

這問題他沒法回答。

是回答他知道了楊家做的事,來跟她道歉嗎?若是道歉有用,她受的這些傷算什麼?

又或者回答他聽說了她受傷,想趕過來看她如何了?那她昨日被人打在地上的時候,他這個丈夫又乾什麼去了?

滕越無法開口,隻看見滿地浸透鮮血的白布,和她蒼白近霜的臉色。

他甚至想要叫她一聲,都不知怎麼叫出口。

反而她似乎察覺了他的無措,撐著重傷的身子回頭同他道。

“將軍一路過來累了吧。這田莊還沒來得及修繕,到處亂糟糟的,我這就讓秀娘,去給將軍收拾間休歇的房間出來。”

她這樣說,秀娘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夫人還是先管好自己!”

秀娘不想去,她見狀尷尬地動了一下身。

可她這略略一動,滕越就見到了醫女手下的血瞬間溢出更多。

“蘊娘!彆動!”

他這般出聲,她身形定在了那裡。

但她腰間那根木刺,醫女還沒拔完,血卻順著醫女的手流了下來。

秀娘嚇壞了,“您千萬彆動!不就是收拾個房間嗎?奴婢這就去!”

說完就跑了出去。

郎中也急急遞了止血藥進來,“快把藥用上,先把血止住!”

醫女手下的動作快了起來。

她的臉色越發蒼白,似乎是連撐起身子的力氣多沒有了,趴在床架上,可還是又跟他解釋了一句。

“秀娘心急,將軍彆同她計較。”

她還請他彆計較... ...可他這些日的所作所為,她為何也不同他計較呢?

她一開口,傷處又流了血,他急道,“我不計較... ...你彆說話了,彆說話好不好?”

她神色有些怔忪,但也確實沒再說什麼了。

房中的血腥味從每個角落滲出來,都往他口鼻中鑽來,他隻覺自己整個呼吸都是沉的,壓得他羞愧得不知所措。

她應該罵他才是。

如果不是他娶了她卻沒有認真對待,月餘才回一趟家,從來都沒跟她仔細說過幾句話,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如果不是他大意輕敵,沒想到恩華王府那位縣主一直懷恨在心,最終拿她開刀;

如果不是他冷漠苛責,聽到外麵的傳言便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頭上... ...怎麼、怎麼會有她極力自救,卻還重傷如此?

她就像個被卡在海邊石縫裡的人,眼看著潮水就要漲過來了,再不脫身就要被淹沒了,她著急地用儘所有力氣努力逃出來。

她真的使儘了全力,也真的逃了出來,可漲來的潮水浪頭翻天,她明明已經儘力站到了岸上,卻還是被大浪無情地掀翻,打進了水裡。

非是她無法自保,甚至不能怪那些人惡毒殘暴,而是他這個作丈夫的,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 ...

滕越心口發緊,可一切的磨難,她都靠自己渡過去了,至於他加在她身上的罪名,她似乎都沒放進眼裡。

醫女和郎中來回忙碌著給她拔掉木刺、清理殘渣、止血... ...許是用了陣痛的藥,她顯得沒那麼痛,可用以支撐的精力卻越發稀薄。

秀娘心疼得不住抹著眼淚,同醫女道,“麻煩您多用些止血藥,我們姑娘真的流了太多血了,人怎麼能流那麼多血呢... ...”

滕越已經吩咐了佟副官再去尋藥來,止血的補血的,但她眼下的情形,卻令他鼻腔酸澀起來,楊尤綾的話卻在他耳中,莫名地來回響起。

“我是沒出閣的女兒,我的名聲最重要,娘也說我最緊要,娘還把事情都推到了那姓鄧的鄉下女頭上!艾柳彆殺我,都是那姓鄧的鄉下女,是她不肯給你替罪,去殺她,去殺她... ...”

“表哥,都怪那姓鄧的鄉下女,你快把她趕出城去,你快一紙休書把她休回鄉下!”

原來,黃家的事情本就是楊家丫鬟所為,也正是因此楊家罰丫鬟去外麵配人才把丫鬟逼死了,可她們卻把這件事栽給了彆人。

他們栽到了她的頭上。

一日之間滿城的風言風語,整個西安府茶餘飯後的議論鄙夷,連同他在內的冷言斥責,都一並落在了她身上。

而楊尤綾還不住地說著,“... ...都是那個姓鄧的鄉下女,都是她害我!我的名聲最重要!”

來來回回,她們隻叫著她,姓鄧的鄉下女。

她們從未看得起她,甚至因為她嫁給了他,越發對她厭惡鄙夷。

她是鄉下來的姑娘,她是沒有家世撐腰,甚至連爹娘兄弟都沒有,還要拖著一大家子老少。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欺負她,任何人都能讓她背罪,任何人說攆就可以把她攆走。

他也是其中的一人。

可旁人都是外人,他卻是她的丈夫。

他看著她雙眼緊閉的煞白的臉色。

他這樣,算什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