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見對方,但從氣味和溫度判斷,厲潮似乎又朝他那邊近了點距離。鼻尖全是一股他說不上來味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有點像被陽光曬過的青草香味。
暖烘烘的。
熏得宋時眠的耳尖有點紅。
對方的體溫比他要高,疊衣領的時候指腹無意蹭過後頸的軟肉,燙得宋時眠無意識地瑟縮一下。
跟前是厲潮的胸膛,身後是電梯的牆。宋時眠緊貼著牆。明明是一個簡單的疊衣領,他就像是個被獵人逼到牆角的弱小獵物,渾身緊繃著,小臉是肉眼可見地緊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對方疊得也太久了。久到宋時眠覺得空氣裡有股他讀不懂的氛圍,讓他沒忍住把頭往頭仰了仰。
後腦勺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碰到冰冷的牆壁,而是一隻寬厚的手掌。
手掌托著他的後腦勺,很輕地揉了揉。厲潮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帶著一絲無奈,“彆亂動。”
他嘴上說著彆亂動,可心底的惡劣完全藏不住,手上的動作一慢再慢,等到薄紅爬上青年的臉頰,欣賞夠了後他才開口。
“不管我是不是騙子,事實是我們才認識了不到幾天。在一個人的情況下,我希望你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陌生人。”
他這是在回答進電梯前的問題。
人都是希望對方不要把自己想成壞人,隻有厲潮,在他開門後,跟他說:
請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任何一個陌生人,包括他。
“為什麼要這麼說?”宋時眠問他。
厲潮收回手,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和宋時眠的距離。
“電梯到了,我們出去吧。”
他沒回答那個問題,因為他心底比誰都清楚,他才是那個目的最不純的人。
他的縱容和信任不會讓他心軟,隻會讓他忍不住想索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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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晚的空氣還帶著燥熱,夕陽念念不舍的在天邊染了半邊紅霞,最終隱了下去,更深的墨色漸漸漫延開來。
風裡帶著夏的味道。
宋時眠說的店鋪在一條比較有名的美食街,周邊就是大學城,一到周末,人多得不像話。
才一下車,宋時眠就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人潮聲,鬨哄哄的,夾雜著路邊燒烤的味道,一下子將他拽入熱鬨的人間。
他拿著導盲杖在麵前敲了敲,碰到了一個石墩,發出清脆的聲音。
還沒等他繞過石墩,厲潮就拿著車鑰匙從另一邊繞了過來,“我拉你。”
這種時候他也不顧上麻不麻煩對方,順勢就把手搭在他手臂上,“不好意思,我不應該選這麼熱鬨的地方的,還得麻煩你照顧我。”
厲潮看著那隻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側身替他擋開迎麵而來的人,“不麻煩。”
他相親對象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宋時眠在裡麵品到了一絲老實憨厚的味道。
還好他沒進公司,要是以他這個性格進了公司,還不得被欺負死?
他扶著厲潮的手臂,走著走著就忍不住往他那邊靠去,“你中午點的外賣是哪家的?太好吃了。”
吃得他連一口湯都沒剩,合理懷疑是小豬投胎轉世。
“喜歡?下次還給你點。”
這話說得……
宋時眠道,“你告訴我名字,我自己點。”
厲潮道,“我有他家的會員卡,可以打折,如果你自己點的話會貴好幾倍。左轉。”
宋時眠跟著左轉,“什麼會員卡,優惠力度這麼大?”
“搞活動送的,現在沒有了。”
“哦。”語氣裡充滿了可惜。
“可是……”宋時眠又扭捏起來,“老是麻煩你會不會不太好啊?”
“不會。”厲潮頓了頓。這兩天他勉強摸清了點他的底線,試探道,“如果合適的話,我們以後還會結婚,為自己未來的伴侶花錢天經地義。”
奔著結婚去的宋時眠沒覺得他說的話哪裡有問題,甚至還覺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的同時還有點不好意思。
羞愧的。
他何德何能?第一次相親就相到了傳說中的老實人。
他拍了拍厲潮的胳膊,“你就是太老實了,做人不能太實誠,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拍完後,他發現了個問題,“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又比我高了?”
厲潮還沒從他老實人的誇獎中緩過神來,下意識道,“哦,墊了增高鞋墊。”
為什麼會覺得他老實?
厲潮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來評價他。
而聽了他回答的宋時眠,“……”
果然,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地方。
他斟酌著開口,“其實男性的魅力不一定要用身高展現,除了身高還有很多加分項的,比如人格魅力什麼的……”
厲潮笑了聲,聲音懶洋洋的,“是嗎?可是一想到我的身高我就自卑,不穿增高鞋墊我都不好意思出門。”
宋時眠沉默了。
宋時眠決定尊重他人愛好。
畢竟,人無完人。
厲潮帶著他拐彎進到一個不起眼的巷子。宋時眠發給他圖片裡的店名赫然就在眼前。
他垂下眼,看著青年一副想說點什麼但又礙於他的自尊不敢說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宋時眠搖頭,“你開心就好。”
不用管他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