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剪 說好的中國人不騙中國人(2 / 2)

丁丁一聽他語氣就知道其實這人並不看好自己,他決定吐露一些實情:“老頭兒,你就當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吧,反正我想當的是電影的那種導演。”

“不是短視頻那種,是電影導演?”老頭哦了一聲:“這可有點難度了,你知道兩者的區彆嗎?”

見丁丁搖頭,老頭就道:“你在馬路邊上紮個草台班子,站上去想唱什麼都可以,能把人吸引過來看你演出是你的本事。可你要上國家大劇院唱一曲味正腔濃的《貴妃醉酒》,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誰知丁丁語出驚人:“那我要是能把我的大秧歌大雜耍搬上國家大劇院,還賽過了京劇呢?那算不算是我的本事?”

老頭一愣:“那自然……算你的本事。”

他看著丁丁,後者也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在大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兩人竟一同發出了震天的笑聲。

……

北京電影學院,剪輯班大課。

陳新夏將剪輯素材發下去,然後點了學生小周的名,讓她上台來當眾剪輯。

今天的課程講的是膠片電影的剪輯,對於一名真正的剪輯技術人才來說,學會數字電影的剪輯僅僅是及格,對老式膠片電影的剪輯,才是通向專業的開始。

膠片電影曾經占據一個世紀的主流,然而隨著數字攝影機的興起,數字電影很快就取代了老式膠片,八年前,灣灣著名導演尹賢用《天涯共此時》這部純膠片無特效的電影作品,宣告了膠片時代的徹底結束,也成為自己職業導演生涯的告彆之作。

膠片電影現在隻存在於一些學術放映,甚至膠片電影剪輯機也成為了一個收藏品,也隻有北電才用來給學生上課。

學生小周操縱著繞片機,用搖把將一盤膠片繞開之後,再用接片機把需要剪輯的兩段膠片對準,用膠水固定在一起。

“我們知道,電影誕生之初,隻是一段普通的攝影,是什麼讓電影成為了電影呢?”陳新夏緩緩道:“是剪輯。”

“為什麼大衛格裡菲斯的作品《一個國家的誕生》標誌著電影語言的誕生?因為他創造了平行剪輯,讓電影活了一百年,直到現在。”

一個高明的剪輯師,可以讓平庸的素材還發出嶄新的活力,他甚至可以顛覆一部影片,將一部文藝片剪成一部懸疑片,將一部懸疑片剪成一部愛情片。

陳新夏給學生的素材很簡單,陽光、窗口、掛在牆上的畫,一男一女,至於怎麼剪輯,就看她自己的了。

很快學生小周犯了難,舉起了手:“陳老師,這個剪輯點,我確定不了。”

所謂的剪輯點,就是鏡頭的切換,選擇正確的剪輯點可以說是剪輯最重要的一步,剪得好了鏡頭轉換流暢自然,剪不好就會讓觀眾看得難受,而且費解。

小周不能確定剪輯點是有原因的,因為一般來說選剪輯點主要看演員在什麼地方眨眼,但膠片的畫麵隻有35mm,根本看不到演員有沒有眨眼。

這就導致小周花了半小時,剪出來了一個古怪的故事情節。

女人惡狠狠質問男人,然後男人受不了衝出了酒吧,畫麵一轉,這對男女又勾肩搭背走進酒吧,最後男人的照片出現在了牆上。

課堂哄堂大笑。

很明顯的邏輯錯誤。

應該是男女先進酒吧,然後女人發現男人的照片,兩人才開始的質問和口角。

剪不對,就違背了生活的邏輯。

一堂課結束,學生散去,陳新夏收起課本,想了想,將放映機打開,取出了剛才小周剪輯的膠片。

就見他對著陽光舉起膠片,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舉起剪刀,一剪刀裁了下去。

如果剛才那幫學生沒有急著走,看到這一幕,他們一定會發出見了鬼的驚歎。

盲剪!

不從放映機裡看膠片,而是憑自己精妙的判斷。

就好比CS裡的盲狙一樣,這樣的玩家自然是天才中的天才,而盲剪也代表著剪輯師的頂級水準,據說國內也隻有兩三個人可以做到這樣,無一不是大導演的禦用剪輯師。

一連裁了三段之後,陳新夏才重新用膠水將膠片合攏。

就見放映機裡,一個女人坐在酒吧,雙目無神地盯著牆上的照片,陽光那麼刺眼,都讓她無動於衷。

鏡頭從桌子上的陽光平移過來,同樣的座位上坐著的不再是女人,而是男人,同樣看著照片,一動不動。

短短二十四秒的鏡頭,一對相愛卻彼此錯過的戀人,幾乎躍然而出。

陳新夏不太滿意地皺起眉頭,覺得還可以多餘刪掉兩秒的鏡頭的時候,就聽見筆記本上傳來了一聲比一聲急促的消息提醒。

“老師!開視頻啊老師!”

“老師你這業務水平到底行不行,都三天了,還沒整出來呢?嘖。”

“你不會是個騙子吧,說好的中國人不騙中國人呢?”

陳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