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所說的地方,名叫惡魔穀,是個小鎮,位於魔殿外僅幾百米的地方。
此時他們轉了很久,天色已至暗沉,惡魔穀內的建築大多低矮,卻很密集,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紅燈籠,遠遠望去,像連成一片的紅色火海。
入夜後,裡麵熱鬨非凡,有走來走去的牛頭人,穿著妖豔露骨的魔女,甚至還有幾隻麵色慘白,眼珠發綠的鬼,正笑嘻嘻地跟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幼年魔崽討價還價。
燭陰手裡撚著根從上處攤販那順來的小呲花,道:“最近夜蘭節臨近,妖鬼兩界的人都往這邊湊,惡魔穀的深處住著幾個惡貫滿盈的大魔物,一般人不敢接近,但這外麵卻是無比繁華,交易、表演、說書、喝酒、賭錢什麼都有,我們去喝兩杯?”
“你剛才說帶我來這裡,我能知道什麼?”
燭陰懶洋洋地笑了,“彆急啊,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著,燭陰變出了兩副金色麵具,遞給章楚一副,另一副自己帶上了。
“媽,帶上它,低調。”
章楚被帶到一個門庭若市的小樓前,這裡的建築風格大多詭異,比如這個酒樓,外形和內部裝修就像極了立本的居酒屋,門口種著櫻花樹,撩開白色番布簾進去後,吊頂上倒垂著一把把的粉色油紙傘。
燭陰找了一株最大的花樹,跟章楚坐到下麵,立刻就有一層層的花瓣裹挾著托盤飛落到兩人麵前,上麵放著兩壺酒,兩隻琉璃酒盞。
周圍熱鬨嘈雜,燭陰給兩人倒上酒,指指那邊台子上一個正在口若懸河的說書人,“他是整個惡魔穀最有名氣的說書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章楚接過酒,微抿一口,眸光向那邊轉去。
“穀內的說書人分幾個級彆,三流說書人講三界的正史傳奇,二流說書人講凡間的奇聞軼事,這一流的說書人嘛……”燭陰慢悠悠地,把腦袋轉向章楚,“講的是三千年前的一場愛恨糾葛。”
章楚平靜地看著他,“哦?”
燭陰哈哈大笑,語氣又恢複了平常,“我媽跟我爸的愛情故事可是養活了全三界的說書人,不過這個人講得最好,據他自己說的是他在幾百年前跟我爸曾有過一飯之緣,從他口中聽到了好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講得故事細節豐富可信度又高,彆人都願意來聽他講。”
“那魔尊陛下真跟他吃過飯嗎?”
“怎麼可能?”燭陰笑著轉轉酒杯,琉璃的光影映在他啞光質地的金色麵具上,“這種問題我都不用問他,他不可能跟這種下等魔族吃飯,他也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章楚點點頭。
那邊一聲驚堂木響,說書人激昂的語調響起,“要說這桃花仙子為什麼不願嫁來魔界,他雖跟魔尊陛下兩情相悅,但當時的天界秩序森嚴,他們的事情被天界發現後,就徹底把桃花仙子軟禁了起來。一邊是生他養他的天界,一邊是他新陷入熱戀的愛人,桃花仙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當時的天界和魔界,還沒有像現在這般水火不容,魔尊陛下看在桃花仙子的麵子上,並不願與天界撕破臉,而桃花仙子也勸他不要衝動行事。可大家夥兒你們想想,這剛陷入戀愛的年輕人,哪能忍受長久的分居和不見麵?於是兩人一合計,我們冰清玉潔的桃花仙子就在他寢殿後院開了個小門,魔尊陛下夜夜前來。”
底下響起一連串籲聲。
說書人也哈哈一笑,端起茶盞悶了一口,“要說這年輕人談戀愛,若是日日約在那室外,山清水秀、靈氣充沛的地方見麵,那也是再好不過的,可是這下倒好,桃花仙子出不了家門,魔尊陛下就隻能上門去人家裡找他,約會地點要是從室外換成了室內,就那麼方寸之地,倆人日日相處,他隻要還是個正常男人,那就忍不住啊!”
下麵響起一片口哨聲、叫好聲,甚至還有魔女捂著心口幻想高貴強大的魔尊做那事時的樣子。
“倆人日日顛鸞倒鳳,天界的光陰如流水般飛逝,很快,轉折出現了。”說書人話鋒一轉,“要說這桃花仙子,那可是天界千萬年才出的這麼一位冰肌玉骨的天人,體質特殊,雌雄同體,他能夠像女人一樣孕育下一代。這點仙子自己也是知道的,可在當時那樣的境遇下,是絕對不適合懷孕的,天界向來自視甚高,看不上魔界與人界,更是有天規鐵律規定,若神仙私自與下界私會,輕則剔除仙骨,重則打入天牢,日日受顛倒折磨之苦。”
“但當時墜入愛河的桃花仙子,根本顧及不了這麼多,他迫切地想為魔尊陛下生下一個孩子,即便這個孩子不該在那時到來。於是,桃花仙子的懷孕的消息在某個下午被天界得知,而這個時候,魔尊陛下甚至都還不知道……”
章楚本是當做正史來聽,聽了片刻便覺得有些不堪入耳,看向燭陰,“這就是一流說書人?”
燭陰雖然已經聽過這個故事的千百種說法,但每次還是聽得津津有味,“萬載光陰淡然無趣,除了打架還可以聽聽八卦,你不覺得很好嗎,我最喜歡聽他講我爸媽的故事,他每次編得都不一樣。”
章楚:“……”他果斷地關了口袋裡的錄音筆,這種東西錄了也是浪費內存。
燭陰說:“媽,你繼續聽啊,很快我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