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膽草和烏藥 林醫郎,你想要這個?……(1 / 2)

孫蘭一愣,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李靈月差點忘了這事,忙說:“是了蘭姐姐,這是住在孟家的小哥兒,會看病,厲害得很。剛才他就是一手的事,就這麼捏了一下,就把小冬的腳給治好了。”

孟家的?

李靈月把孫蘭拉到一邊,小聲說了昨天馬車進鄉的事兒。

說完,又朝孫蘭比劃了一下林笙給小冬正骨的事,孫蘭聽得滿臉訝異,又趕緊扭頭去找自家兒子。

果然看到小冤家正拉著銀子坐在門口玩兒呢,臉上蹭得跟花貓似的,嘿嘿地朝著人家閨女傻笑,哪裡還有一點剛才那疼得嗷嗷哭的樣子。

“叫,叫……”李靈月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壓根都沒問過人家的名字,不禁有些尷尬。

“我叫林笙。和我朋友昨天剛來這裡的。”林笙主動介紹自己,垂眸想了想,也沒敢說的太多,怕說的不對回頭孟大少爺知道了又生氣。

隻含含糊糊地提了句,說孟寒舟是孟家的親戚,如今是那小院的主人,到這裡來養病。

林笙則是隨行的郎中。

很好,沒有一句假話,很合理。

“……養病?”孫蘭納悶地往天上瞥了一眼,又看了下四周這窮得啥也沒有的山坳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沒見過有小少爺們到荒郊野嶺裡養病的。

“是,這……風水好,氣候濕潤。”林笙笑了下,姿態從容。

反正他與孟寒舟肯定是要先安安穩穩地在村子裡住上一陣的了,那少不得要和這裡的人們打交道,與人為善總是沒壞處的。

方才孫蘭經過孟家的時候,草草往裡瞧過一眼,現下那院兒裡是整整齊齊,比原本孟四家收拾得乾淨利索多了,這才一個晚上呢,可見是個勤勞的少年郎,倒真像是來過日子的。

孟四愛賭錢酗酒,整個文花鄉誰不知道,以前三天兩頭就有人上門來要債,把家裡東西幾乎都搬空了。前陣子孟四夫婦被官府抓走的事,孫蘭也知道,她估摸著左不過欠債還錢那些爛事。

真是欠了親戚錢,把房子抵給人家,也說得過去。

更何況,這個林醫郎生得文靜清秀,說話還溫和親昵,一瞧就是個讀書人。甭管人家來鄉裡做什麼的,就憑他三兩下把小冬的腳給治好了,也沒說要錢的事,也該好好謝謝人家。

可說他能治癱瘓,孫蘭是不怎麼信的。

李靈月親眼見了林笙正骨頭的手法,又快又穩,也勸道:“蘭姐姐,要不讓他看看?興許能看出點什麼法子。”

孫蘭想想,還是點點頭,將他讓進屋裡來了。

反正自家男人已經那樣了,癱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都看了那麼多郎中了,好的賴的也不差林笙一個。死馬當活馬醫唄。

隻是林笙看起來都還是個半大孩子,之前孫蘭請來的年過半百的老郎中,都是看著男人直搖頭歎氣。林笙這麼年輕……說實話,孫蘭心裡其實沒多大指望。

李靈月看看林笙,又看看孫蘭,見這裡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便默默地到門外去照看孩子們去了。

林笙進到屋子,這藥味混雜著汗味,很是難聞。

他轉頭瞧了瞧,看見了垂著腦袋半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眶凹陷無神,半邊臉有些扭曲,一隻眼睛半睜不睜的。額頭上纏著一圈布,應當便是早上跌床摔傷的地方。

見林笙進來,他喉嚨裡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麼,胳膊也在床邊一陣亂打。

“山生。”

林笙自是聽不懂他的意思,孫蘭卻在天長日久的照料中能夠連猜帶蒙出來,忙走上前去,安撫了幾句,介紹道,“這是村裡新來的小郎中,給你看看。”

聽到是郎中,柳山生更加急躁了,他不願意再花錢看病,一直“啊啊”地亂叫著,卻因為說不出話來而急出了一頭的汗,額頭上撞破了的傷口很快把布條洇出了一團紅雲。

孫蘭最是見不得丈夫這個模樣,不由得眼眶又有些酸熱。

她暗暗拿袖子抹了抹眼角,一邊握著丈夫的胳膊,看著林笙坐在床前給柳山生把脈,過了會,問:“怎麼樣?”

林笙又問了些發病時候的事,倒也沒有什麼意外,的確是尋常的中風偏癱。而柳山生麵色潮紅,躁擾不寧,且脈象弦勁,正是氣血搏結,肝鬱痰凝的病相。

還要了先前吃過的藥方來看,藥也對症,隻是……

林笙翻看了這半年來的方子,隻見那些好藥慢慢地減去了,到了如今的最後一張藥方,就剩下一些不痛不癢的活血化瘀藥將就吃著。

約莫是郎中看他家貧瘠,即便開了那些好藥,他們也拿不出錢財來買。

聽李靈月說,孫蘭為了給柳山生治病,已經把家裡的好田地都給賣了,如今就剩下寥寥幾畝在半山腰上的田,一家人就指望著那點梯田過日子。

但是柳山生自發病那日起,已經有大半年過去了,病程發展到現在,其實已經不是吃什麼藥的問題了。就算林笙給他開新的藥方,也隻能起一個輔助的作用罷了。

孫蘭看他蹙著眉不說話,以為是藥方有什麼不對,一下子心都提起來了,急的要命:“怎麼著,林醫郎,有話你就直說就是!我受得住。”

林笙先沒下結論,而是起身到桌上拿了把裁衣裳的剪子,回來半跪在床邊,以鋒利的那頭在柳山生的小腿、腳背和腳心上依次輕輕劃了幾下。

然後一手握住柳山生的小腿,叫他抬腿,或者踢自己。

手臂亦是如此檢查了一遍。

最後他將手掌貼在柳山生的喉嚨處,捏了幾下,問道:“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孫蘭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乾什麼,她從來沒見過哪個郎中是這樣瞧病的,正要出聲,隻見林笙抬手擺了擺,隻是目光望著柳山生,讓他張嘴:“自己說。”

柳山生覺得他在為難自己,支棱著僵硬的舌頭:“啊、哈、啊啊……”

隻有吐氣的聲音,和不停顫抖卻發不出完整聲音的嘴唇。

林笙點點頭,示意聽到了:“扶他坐起來,幫忙頂著他後背。”

越是看不懂他在乾什麼,孫蘭心裡越是慌,她一邊把丈夫給扶著坐了起來,用肩膀靠著不讓他滑下去,一邊急道:“林醫郎,你這是什麼辦法,可急死我了。”

林笙以左臂環住柳山生的後頸,固定住他的頭,右手頂住他的下顎,先是試探地用了用力氣,找準骨骼和肌肉的走向,然後倏忽朝上方推了一下,又順勢揉了一會。

“再說一次試試,叫什麼名字?”林笙問他。

柳山生咽了幾口唾沫,顫巍巍地張開嘴:“柳……柳山……生……”

“……!”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發出聲音的刹那,他瞪大眼睛,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連背後的孫蘭都傻眼了。

“說說說……說話了!他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孫蘭才回過神來,驚叫著喊出了聲,“山生!你說出話了!老天爺,真是奇了!”

“阿、阿,蘭。”雖然很慢,咬字不是特彆的清楚,聲調也有點怪,但柳山生確確實實地發出了聲音。半年多沒開過口了,這一瞬間男人眼睛就被淚水濕潤模糊,半邊身子都激動得直抖,“我,能……能,說……”

“不要太著急,慢慢來。”林笙安慰他。

之前林笙聽到,一個癱了大半年的病人,竟然自己摔下床,他那時候便覺得,這個柳家男人或許還有得治。若真是中風嚴重癱瘓,他四肢連動都動不了,更彆說還能自己摔下來了。

當時林笙就有了疑慮。

柳山生發病時還年輕,又常年乾活,身體素質應該很好。

剛才林笙檢查時果然發現,他該有的神經反射全都存在,肌力也還不錯。若是放在現代醫院治療,按這個生理條件,如果能夠及早進行康複乾預的話,應該恢複得會很好。

可惜這裡沒人懂這個,他自己又潛意識覺得癱了就完了,生出了絕望的念頭。孫蘭又照顧得無微不至,生怕他傷著一星半點,以至於病後躺得太久了,導致肌張力過高,肌肉過於緊繃痙攣,僵硬了,不能舒展。

說話也是如此,柳山生並沒有損傷到語言中樞,隻是喉間肌肉麻痹,壓迫了神經。

這種情況,隻消以推拿手法鬆解一下,幾乎立刻就能說出話來。

林笙如法炮製,以提、捏、拿的手法,又按摩了柳山生的手臂。

不消一盞茶的時間,原本僵硬得緊緊繃在胸-前的胳膊,竟然能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