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伊斯梅爾眉眼淡淡,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這向來是心理醫生內菲爾問的問題。
大概也是察覺到了伊斯梅爾的抵觸,希爾不動聲色地又轉移了話題,“聽說蘭諾德這些天都在為梅爾的事情忙來忙去,你們……還是分開住的嗎?”
伊斯梅爾看得希爾一眼,隻是簡單地抬起茶杯飲一小口。
連踩他兩個雷點,他不開口已經是給這位兄長極大的麵子了。
氣氛一時間凝重了些許。
希爾察覺到人的興致似乎越來越低,也就不再同人扯閒話,而是直接告訴了伊斯梅爾他此趟前來的目的。
“父親和母親明日就會回到第一域,應該會先來看你。”希爾說,“他們準備了一場宴會為你慶生,屆時會邀請各域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他們每個人都會為梅爾準備生日禮物呢。”
慶生?說起來,這是自己真實的生日嗎?伊斯梅爾已經記不清了。
但除卻這些以外,他隻覺得希爾帶著些期待的眼神十分可笑。他為什麼會覺得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伊斯梅爾很惡劣地偏過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掛畫上,那是一幅蟲體畫,這宅子的裝修都是父母親自設計的。
“我不想慶生,也不需要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來送我生日禮物。”
此話講得毫不留情,說得是希爾麵上也是一愣。
“為什麼?”
他以為梅爾是會因為父母的回歸而開心的,畢竟伊斯梅爾作為三人中的老幺,向來是父母最疼愛的那一位。更是有著這般高貴的血統,塞西爾家主和主母是恨不得伊斯梅爾說什麼便給什麼。
“為什麼?”伊斯梅爾回過頭來看向希爾,挑起眉好奇地問道:“難道我要高興才對嗎,你們詢問過我的意見嗎?我不想慶生。”
“我從不覺得我的出生值得慶祝,從不。等到我哪天死去,你們給我開個慶死宴,我就開心了。”
話說到一半,希爾的笑容便收了回去,他帶著伊斯梅爾看不懂的眼神望向自己,可伊斯梅爾仍舊在繼續,“你們太自私了。”
“所有人都是這樣,你們所有人都自私。”
伊斯梅爾說完便安靜了許久。希爾大約是緩了好一會兒,才顫了顫眼睫低聲道:“梅爾……”
伊斯梅爾還等著他這位大哥吐出什麼恨鐵不成鋼的話語來,卻沒想到自己一番惡言相向過後得到的卻是一句“對不起”。
希爾竟然真的向他道歉了,但並非是以低賤的姿態。而是以一種自覺虧欠的兄長的姿態,“我們以為,有許多人照顧你,就不會讓你覺得孤單。”
“可最後還是忘了,再是有千千萬萬人環繞,也比不上親人的陪伴。父親和母親也十分後悔,在塞西爾最困難的時候將你交給了雄蟲保護機構,直到五年前才接回家……”
伊斯梅爾有一瞬間的愣神,但隨即化作了嗤笑。
他簡直要被麵前希爾的模樣逗笑了,這種模樣竟然是那位嚴苛固執的希爾會露出的模樣?跟劇本裡寫的完全不一樣,可惜這樣的內疚或許會讓他有一瞬間的心軟,但卻無法打破伊斯梅爾內心根深蒂固的想法。
這一切都是假的!
“彆說了。”
“陪伴的時間……”
“彆說了。”
“我們真的……”
“夠了,希爾!”
伊斯梅爾最後一聲徹底撕去了方才那正常人的麵貌,那嘶啞的喊聲在寬闊的大廳內回響,他脆弱的精神在一聲聲寬慰和內疚中崩潰了。
都是假的,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你們也從未真實存在。
你們的一切行動也隻是係統精密的算法。
伊斯梅爾腦內回蕩著這樣的想法,直到最後希爾收了聲,掌心顫抖著握緊時,伊斯梅爾才起身。他腦內仍舊是一團漿糊,麵上卻是冷靜至極,甚至還能扯出一個笑容來:
“哥,你知不知道我殺過你?你、柏西、巴芙特·塞西爾……我全都殺過,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隻要我想,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
希爾和伊斯梅爾對視了許久。
伊斯梅爾從希爾的眼中看到了一瞬間的痛苦,他聽到希爾低聲說:
“梅爾,你真的生病了。”
飽含著難捱傷感的低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