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蘭諾德的麵具仿佛出現了一道裂紋。在那冷峻的外表、溫柔的偽裝下,包藏的是一顆擁有著病態占有欲的愛。
伊斯梅爾眉眼一揚,對蘭諾德此番態度深感訝異,同時又極具興趣,也讓他心底的不快消散了許多。
看來他的感覺沒錯。
蘭諾德比這世界中任何一個人都更加可疑,係統為蘭諾德寫下的設定幾乎無法控製他成為什麼樣的人。
反正從之前的日子開始,伊斯梅爾就注意到蘭諾德在監控自己,還是用著最容易暴露的手段。恐怕早就猜想到自己質問他的一天了。
被自己這樣注視著,就能讓他那卑微的渴望滿足。
好可憐,伊斯梅爾想。
他不屑於和這樣態度低微的人計較,麵上帶著笑容,似乎自己都先忘記了剛才低壓的模樣,他笑道:“好啊。”
“你要講什麼故事?”
蘭諾德見伊斯梅爾答應,笑容更深,抬手抓住了對方的腳腕,輕鬆將人的腳抬起從地上坐起了身。這樣的姿勢讓兩人間的距離突然間曖昧起來,垂下視線的伊斯梅爾白皙得宛若光滑的白釉雕塑。
“待會兒您就會知道了。”
“嗬。”伊斯梅爾哼笑一聲,抬起腿後撤了兩步,收回身後的骨骼甲,他倒要看看蘭諾德能講出什麼花來。
後者起身,從容地將衣服整理好後,才從胸口的兜裡掏出一塊方帕,隨後蘭諾德蹲下身,細致地將人腳踝間被他手心染上血的皮膚擦拭乾淨。
“請允許我服侍您上床歇息。”
他收起方帕,連自己掌心的傷口都不顧,右掌放在左胸口處,作出請求。
伊斯梅爾抬眼看向身後,他離床鋪也就不到七步的距離。
他隻是體弱多病,不是殘疾。
“不用了,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吧。”伊斯梅爾說罷,就轉身往床上去,他的臥室素來一塵不染,隻是涼。
但自蘭諾德回來之後不久,查爾斯便帶著蟲侍送來了異星獸類的皮毛所製的地毯,其寬度長度,光是一眼,便能讓人心下歎息。
這得屠戮多少獸類才能夠取得?
不過,伊斯梅爾沒有那麼重的道德感。畢竟再怎麼鮮活、可憐,也隻是數據而已。
在彆人眼裡用鮮血澆築的華貴地毯,也隻是伊斯梅爾“遊戲”中的“昂貴道具”。
伊斯梅爾能夠意識到這樣錯誤的認知在自己腦海中,但他無法否定,無法自救。
蘭諾德應了伊斯梅爾的話,先是出臥室處理傷口。隨後就讓查爾斯帶著蟲侍將房間內的窗簾殘骸。
伊斯梅爾就這樣靜靜靠在床頭,雙手交疊在被褥上,看起來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就仿佛被人慣寵著的小孩,弄了一地狼藉也隻等著蘭諾德派人收整。
進門的查爾斯不知曉裡麵發生了什麼,但也看到了窗簾殘骸中的半截監控設備。
沉默。
萬般情緒在他眼中閃過,有為殿下感到憤怒,又有對此做法的不解,最後卻是自知之明的釋然。
他隻需要服侍好殿下,做他身邊最衷心的執事就好。
其餘的他不會爭搶。
很快,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手上也包著繃帶的人回來了。
他拿著故事書的右手傷痕累累,之前被伊斯梅爾啃過的手指還纏成木乃伊,手掌也不遠了。
伊斯梅爾不太想回憶自己“吃人”的場麵,眨了眨眼移開眼神。
他看到蘭諾德左手上還有一杯牛奶,想也知道大概是要喂給他喝的。
蘭諾德將椅子拉到床邊,衝人笑著將牛奶杯端到伊斯梅爾眼前,“雄主,喝一點吧。”
牛奶助眠,伊斯梅爾向來喜歡喝熱的。對溫度還有著極高要求,67℃不高不低剛剛好。
伊斯梅爾點點頭接過,入口溫熱濃稠,泛著奶香味,正正好是67℃。
蘭諾德真是太認真,處處都打理得細致舒心。若他們真是一對相愛的夫夫,想來日子也該是過的和和美美,至少不會三天兩頭跟精神病似的鬨起來,吵起來,最後莫名其妙地又和好。
伊斯梅爾愛喝熱牛奶,一口下去之後就捏著杯子開始小口小口地喝,期間他的雌君蘭諾德便翻開故事書,一邊等著伊斯梅爾喝完,一邊尋找著合適的故事。
伊斯梅爾瞥了一眼蘭諾德手中的故事書,足足有五厘米厚,封麵看起來也十分陳舊連,也沒什麼插圖。暫且算是放心了下來,隻要不是上哪淘的一千零一夜兒童故事書就好。
實在是蘭諾德的態度太像是把他當小孩寵了,他聽一千零一夜可睡不著,隻會無語得睡意全無。
伊斯梅爾喝完,那邊十分自然地接過杯子放在床頭,抽出一張嶄新的方帕,替人擦淨唇邊的奶漬,竟熟練到伊斯梅爾都沒有反應過來。
待到人淡綠的眼珠一轉,看向對方時,對方已然收起手帕笑道:“雄主躺下吧,喝完熱牛奶應該會很困。”
不知為何這語氣篤定極了。
說起來,伊斯梅爾反倒是喝咖啡會困,和牛奶會清醒的那類人。
但沒來得及反駁,蘭諾德說完就如同下咒,伊斯梅爾頓覺四肢疲倦,就像陷入這柔軟的被窩裡,也久違地體會到了一絲舒適。
那種從身體到心靈的平靜與困倦。
伊斯梅爾微微張口嗬欠,倒也不再折騰自己了,安安分分地躺回了被窩裡合了眼。
聽到那邊開始翻書,伊斯梅爾才將注意力轉移到腦內,詢問他體內那個便宜係統:“他是不是往裡麵放安眠藥了。”
係統訕訕地笑道:【宿主您還挺警惕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