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方無隅有所動作的刹那,銀發少年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方無隅一愣,NPC動作反饋居然這麼真實?
但銀發“NPC”雖然表現出恐懼,到底沒有掙紮,任由尖瘦的下巴被扣住。
看清那張臉時,饒是方無隅也不免晃神。
可以確定的是這NPC絕對是主要角色。這種相貌會有一大批玩家願意把他當壁紙、出同人、做周邊。尤其是那雙眼睛,漂亮極了,眼瞳淡緋色,眼尾和眼睫長而微挑,雙眼皮寬而流暢,眼瞼泛紅,美而不妖,豔而不俗。
原畫師和建模師完全可以在雞腿裡找飯。
美中不足的是那眼瞳此刻太冷、太晦暗,像無機質的玻璃球在淤泥裡滾過,若非指尖傳來的溫熱,麵前的人就像一件精致的死物。
指腹下光滑柔軟的皮膚觸感過於真實,方無隅本著探究的態度摩挲了兩下。這種看似親昵的動作,再次讓少年繃緊了下顎。
見NPC一直不說話,方無隅疑道:“怎麼回事,劇情卡死了?怎麼不繼續?”
“繼續”二字一出,少年從旁邊撿起了一條沾血的短鞭,雙手捧著舉到額前,一副請方無隅繼續鞭撻的樣子。
這幅放棄掙紮的奴性模樣讓方無隅眉毛擰得更深。
檀笑到底設計了什麼惡俗劇情?
每個玩家體驗到這都要打他一頓?
後麵還會對他做什麼不堪入目的事?
方無隅收回了手,抬高音量,再次重複:
“菜單,登出!”
依舊沒有任何係統提示音。
不對勁,這完全不像是響應延遲,也不像bug卡死。
“連接AI助手。”
“轉接人工運營。”
……
一連數句,空曠的彆墅中始終隻有方無隅自己的話泛起的微末回音,他心中不詳的預感擴大。
全息意識海迷失?
怎麼但凡和檀笑沾邊就沒好事?
銀發少年沉默地抬頭打量他,表情依舊是一潭死水,唯有眸中泛起不明顯的情緒交織,困惑、無措、驚愕,還有懷疑。
“看我乾什麼,你不會說話嗎?”方無隅說完又覺得自己氣糊塗了,朝NPC說這些他又聽不懂。
然而少年卻再次作出回應,搖搖頭,那雙泛紅的眼睛隨著他搖頭的幅度晃出一抹光,但很快隱去,快得像是一絲錯覺。情緒再歸死寂後,他深深地俯首下去,匍匐在方無隅腳邊,隻用雙手高高托起那條帶有細小倒刺的鞭子。
——用行動訴說:都是我的錯,請責罰。
方無隅看不見的是,少年埋下頭,徹底隱藏掉了剛才眸中一閃即逝的冷光,那是冰冷的恨意,甚至殺意。
他聽不懂納什在說什麼,不知道納什為何從洗手間出來後整隻蟲的氣質都變了。但他並不需要去理解,納什每次動怒、每次打他,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會讓弗朗西斯·納什死無全屍。
但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等雄保會的監視撤去,等他得到了想要的線索……
再等等,耐心等等,很快就能為死去的戰友和自己所受的屈辱報仇了……
陰影中,少年幾乎把舌頭咬出血,但表麵上,他又恭順地將鞭子往前遞了遞。
手中一空,鞭子被對方拿走,少年認命地閉眼。不料下個瞬間那條血鞭就被丟開,緊接著一個力道把他半拉半扶起來。
“起來,你不用跪我。”
他聽到雄蟲說。
少年眉心微皺,他不確定這個命令是否是納什另一種借故懲罰的鋪墊。但他也隻猶豫一秒就起身,依舊隻顧垂眸,絕不看除腳尖之外的其他地方。
“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少年不明白“人”是什麼,但從後麵那句看……
果然,納什這是又想出新招來羞辱他了。
□□折磨還不夠。
拔了翅翼葬送前程也不夠。
他還想在精神上徹底摧毀他。
這麼多天一直用“賤蟲”來稱呼他,現在還想讓他自己親口承認這個被賜予的“名字”嗎?
少年攥緊手心,憤恨與絕望漲滿心臟,讓他止不住地輕顫,本就被刀刃劃傷的手立刻流出血來。
就在這時,一隻乾燥溫暖的手忽然包住他的手背。
“行了,彆掐了。”
少年眼睜睜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一點點地打開他的拳頭,用乾淨的指腹輕緩地摩挲過血跡。
他忍不住掀睫,順著這雙手往上看,看到了納什那雙平靜如深穀幽潭的黑眸,全然不見往日的扭曲、病態和瘋狂。
此刻的納什,眉頭微微皺著,檢查那些傷口的眼神沉靜卻專注,少年覺得自己一定是神經錯亂了——
他居然從納什的表情上,讀出了一絲……心疼?
還沒來得及對納什的惺惺作態感到惡心,下個瞬間,早已對疼痛麻木的手心忽而被一陣柔軟覆蓋,某種濕熱柔韌的部位小心翼翼地勾勒過那幾處猙獰。
少年腦子轟地一聲巨響,目眥欲裂。
那個弗朗西斯·納什,居然在吻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