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子彈隻是擦著蟲紋打過,受損程度卻不低,方無隅剛聚集雄蟲素和精神力到蟲紋處釋放,就疼得他臉色一白,咬牙悶哼一聲。
咬牙撐了十幾秒,意識再次模糊起來。
好在結果是成功的——希聲的抑製圈顏色大幅度跳變降級,變為了淡淡的橙黃,也不再鳴警。
希聲眼中的水光逐漸隱去,視線逐漸恢複清明,他停下了抱住方無隅蹭的動作,隻剩胸膛輕微起伏。
他記得剛才發生什麼,所以看向方無隅的眼神愈發複雜,包含著震驚、不解、動容和一些彆的他自己都難以分辨的情緒。
視線瞥到方無隅左肩時微微一滯,他歘地撕開白T下擺,三兩下纏住傷處,但方無隅的蟲紋還在往外滲血,很快將用簡易“繃帶”浸紅。
[足夠了,停下,這樣釋放下去你會死的]
AI讀屏識彆不了氣氛,沒有感歎號也識彆不了語氣,依舊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娓娓道來。
許是失血過多,方無隅視野內出現了黑點,聞聲,撐開眼睫:“終於醒了。”
“希聲,趁你我還有餘力思考,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仔細聽,”方無隅語速快而輕,“無論你信不信我不是弗朗西斯,我都隻能說,綁架一事我並不知情,事件全貌需要調查後才能告訴你。我知道你救我的原因主要在焱戎——畢竟他親眼看著你我在一起,無論我出什麼事,回去後你都脫不了乾係……”
希聲在終端上飛快打字,要和方無隅說什麼,卻突聞幾聲破空聲從後方追來,是數發消音彈,擦著他的側臉射入枝葉。
因為洞口的蟲報了坐標,其他小隊追過來了!
希聲隻能迅速背起方無隅向海邊奔逃——如果搶到追兵登島的交通工具或通訊工具,他們將能更快脫險。
方無隅在他耳後繼續道:“……所以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隻要你不向任何蟲透露綁匪和我的關係,回去後我即刻撤銷所有雌奴手續,向審判庭申請無條件和解,還你自由,還會協助你調查你想知道的真相,咳,咳咳咳!”
希聲抓著方無隅腿彎的手一緊。
方無隅隻當他此舉是出於對交易的不信任,便軟硬兼施:“我知道第二夥蟲是你派來的,你不說我的事,我便也不談你的事。”
疾馳而過的風倒罐入喉,方無隅又想咳了,但咳嗽對現在的他而言委實是個費氣活,他硬生生咽下,又道:“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
本來就不能說話。希聲在心裡暗罵“強盜邏輯”,卻始終沒有搖頭。
像是猜透了希聲的心理活動,方無隅虛浮地笑了下,落在希聲耳畔的話語近乎呢喃:“其實你也並非全然不信,對不對?”
又一語雙關道:“希聲,在你背後的是雄保會帝都總會副主席,你大可以利用我。”
在方無隅越來越低微的話語中,希聲跑到了海邊——那裡果然停著一艘小艇。
希聲放下方無隅,衝到船艏,卻發現動力係統遭到破壞。
他暗道中計,攬過方無隅就要躲回森林,卻被早已在此守株待兔的一隊殺手舉槍圍住,不遠處的海域上也出現兩艘急速逼近的遊艇,腹背受敵。
方無隅雖然腦袋昏沉,但也看得到現狀,按著鮮血淋漓的左肩就要在傷口處抓下去,但有一隻手更快地製住他。
視線對上的是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它的主人不會說話,卻在用幾乎把方無隅手骨捏碎的力道怒喝——你不要命了嗎!
方無隅倒吸一口涼氣,艱難地笑了下:“鬆手,我不動……”
希聲沒聽他的話,一把扯過方無隅就要把他護在身下,然而方無隅視線在越過他肩頭時一凜,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道,猛地一按船舷撐了起來,借反作用力轟然推開希聲把他拍在座椅上。
隨之而來的是咻咻兩聲消音槍響。
希聲剛要翻身把方無隅拉回來,幾滴血液就濺落在他的臉頰,順著眼尾染紅了他的視野,後背暈開大片溫熱的濕感。
希聲動作一僵,難以置信地轉頭,瞳孔劇烈震顫。
方無隅原本沒有什麼感覺,直到看到希聲的表情從愕然、驚恐轉為憤怒,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胸膛,才發現中彈了。
猩紅的血液湧出,像是高延遲下的畫麵,方無隅整個人向後摔入水中。
二檔,三擋,四檔……
希聲脖頸上的抑製項圈以前所未見的速度跳到最高警示檔。
整個項圈變成濃重的血色,鳴出最高頻率的警報音。
鳴音刺破月下海麵,仿佛潘多拉魔盒的開關,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枷鎖斷了弦,讓狂化的戰鬥意誌衝破魔盒。
——連希聲自己也說不清失控究竟是因為雄蟲瀕死還是失去精神力撫慰。
為S級軍雌定製的抑製圈電流壓製不住這次蟲化,終是不堪重負地發出“哢嘶”一聲短爆——高強度稀有金屬內部芯片燒穿了。
希聲染血的眼白儘數變黑,瞳孔變成細線和網狀,暴漲的銀白色蟲甲覆蓋上皮膚,由黑銀到亮銀漸變的骨刺從小臂上穿出,蔓延到手肘,脊柱上的尖刺和尾椎處蠻橫生長的銀灰色骨刺尾巴一起刺破外衣,最終變成了兩米七的全副蟲甲戰鬥形態。
他頂著密集的槍彈跳到水中,抓起方無隅,將他死死抱在懷裡。
本能的欲望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叫囂著扭斷懷中蟲的脖頸,這是該恨之入骨的對象,另一部分驅使他去聞懷中蟲的雄蟲素,提醒他這蟲不一樣,不是原來那隻,他不想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