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帶進門的,還有個隻比傅斯岸小兩歲的弟弟。
而且這個弟弟傅鳴,同樣是傅山鷹的親生兒子。
傅鳴回傅家時,傅斯岸已經去了北美讀書。
這麼多年,彆說爭奪家產,就連對父親出軌的事,傅斯岸都從來沒有公開表達過不滿。
對這種主動躲出去,還一躲就是六年不敢回來的窩囊廢。
傅鳴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傅鳴邊看手機邊走下樓:“我馬上就要出門。”
傅山鷹不滿道:“又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許雲衣也道:“小鳴,晚點再出去吧。”
“等下舒白秋出來,還要問問他舒家的事。”
她勸兒子。
“這些事你也得了解了解。”
“誰?”傅鳴一臉嫌惡,“那個傻子?”
“彆這麼叫。”
許雲衣嗔道。
“那可是要和你大哥成婚的人。”
她的話表麵是在糾正,實則卻更多是安撫之意。
許雲衣知道,兒子對那個小傻子之所以如此抵觸,正是因為之前這樁婚事,傅山鷹原本也想過讓二兒子來完成。
傅鳴被惡心得夠嗆,堅決不肯娶一個傻子,這事才落到了出國多年的傅斯岸頭上。
現在局麵已定。
就算再傻,那也是傅斯岸的人。
和傅鳴全無關係。
傅鳴卻完全沒聽出母親的話外之意,仍是滿滿的嫌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才不想聽傻子說話。”
他甚至惡意地想。
那個窩囊廢,倒是和這小傻子很配。
“怎麼沒關係?”
傅山鷹用手指點著桌麵道。
“家裡馬上要開始籌備玉石生意,舒家可是傳承了百年的雕刻世家。”
許雲衣也道:“舒雨巷的牌子擺在那裡,就算早就破產了,但當年那麼紅火,他們手裡總該會留點好料子。”
現在舒家唯一的後代,可不就是落在他們手裡的這個小傻子?
傅鳴卻依舊沒多少耐心,一心隻想著出門。
在僵持不下的時候,一旁卻傳來了開門的聲響。
一個陌生的少年從北側的臥室裡走了出來。
他是被助理叫出來的,似乎已經在裡麵待了不少時間。
少年的頭發已經完全吹乾了,略淺的發色蓬出了一種淡金的色澤,軟順到誘人隻想伸手去摸一模。
他的麵色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純然蒼白,被水汽蒸出了微微的血色,更顯得那精致的麵龐多了一分極漂亮的鮮活。
傅鳴愣了一下:“這位是……?”
等他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個小傻子時,更顯出了難以置信的意外。
傅鳴根本沒想到對方會長成這樣,完全不像想象中那種眉歪眼斜的傻子模樣。
就連手機裡剛收到的、讓傅鳴心心念念立刻想出門的照片,好像都突然變得沒那麼有吸引力了。
就是太瘦了點……
傅鳴心下暗道。
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看著有點硌手。
舒白秋剛出來就被這麼盯著,他的雙手原本垂在身側,此時又慢慢地挪動了些。
悄悄藏到了更後側。
***
同一天。
申城。
寬敞明亮的書房裡,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前,查看著眼前的電腦。
斯文優雅的方窄框型眼鏡上微微映出流動的畫麵,電腦屏幕上呈現的,正是一段極為清晰的影像。
畫麵以寬敞明亮的實驗場所為背景,不少身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各自的工作區域忙碌。
而在近景的部分,幾位彆掛著標牌的實驗負責人坐在桌旁,其中領頭的那位此時正站在白板旁邊,在進行著最新研究進展的講解。
屏幕前的傅斯岸帶著藍牙耳機,十指交疊,側臉線條冷淡明晰,正沉默而專注地看著。
像在認真觀看一段價格不菲、僅供受邀成員查閱的高精尖學術課程。
“嗡”的一聲輕響,書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亮起了通話提示。
屏幕上顯現出對方的名字。
“傅山鷹”。
傅斯岸仍然在看電腦的畫麵,長指探去,直接把通話按掉了。
過了一會兒,電話提示再度響起。
同樣被掐斷了。
但對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撥進來,通話不肯罷休地又一次亮了起來。
傅斯岸這時才掃去一眼,雅致俊冷的眉眼平靜而漠然,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來。
在傅斯岸轉開視線的同時,電腦屏幕中的視頻講解也適時停了下來。
寬敞安靜的書房裡,傅斯岸終於開了口。
他卻沒有接起電話,而是直接用英文道。
“繼續優化,在苯環的6位引入一個氨基,再去檢測化合物G的抑製活性。”
屏幕中的實驗負責人當即應聲。
“好。”
這居然不是一段錄好的課程影像。
而是跨越洲際的實時視頻通話。
彙報已經結束,實驗團隊眾人聽了傅斯岸的提點,紛紛前去各自忙碌。
關掉跨國視頻,傅斯岸這時才接起了手邊的電話。
手機中立時傳來了傅山鷹中氣十足的聲音。
“怎麼回事,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沒到家?”
傅斯岸沒有拿起桌上的手機,任由通話在一旁響著。
他反而拿過一支黑金色的鎏光鋼筆,隨手翻開了書桌上的一份報告。
傅斯岸一麵迅速瀏覽著英文報告,一麵漫不經心道。
“有事?”
“怎麼沒事?”傅山鷹被他的態度氣得不輕,“不是說好了今早到明城?”
“馬上就要到你媽的祭日了,你不早點回來,怎麼趕去給她掃墓?”
電話裡的語氣威迫感十足,被責問的聽者卻全然沒有在意。
“月底才到祭日。”
傅斯岸端過一旁香氣馥鬱的咖啡抿了一口,低笑一聲,問。
“這麼著急催我回去,是為了逼我結婚?”
電話那邊明顯寂靜了一瞬,顯然是都沒想到。
明明被刻意隱瞞,傅斯岸卻居然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不用勞煩,”傅斯岸淡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我沒這個打算。”
“斯岸,”一個輕柔的女聲傳來,電話那頭的許雲衣娓娓勸道,“你也知道,爺爺身體不好,現在病得厲害,就等著這場婚事來衝衝喜氣。”
“而且這也是為了你好。蘇姐走之前最掛念的就是你,你結婚成了家,蘇姐留下的那些東西,也終於可以放心地交給你了……”
她一開口,就提起了傅斯岸生母的遺產。
畢竟,對普通的二十四歲青年來說,那也算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而此時傅斯岸恰好抬眼,隨意地朝窗外望了過去。
正值午後,日光明朗。偌大的落地窗外,平靜的江麵波光粼粼,岸邊的高樓鱗次櫛比,繁華美麗的風景一覽無餘。
在這寸土寸金的江邊土地上,這家申城唯一的六星級酒店,卻將每個房間都建得格外奢華寬敞。
而傅斯岸所在的總統套間,更是坐擁著觀覽江景的最佳位置。
這裡顯然也並不是一個二十四歲的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地方。
“為我好?”
傅斯岸似笑非笑。
“所以給我找個傻子結婚?”
“你、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傅山鷹沉不住氣,怒問道,“哪個混蛋說的胡話?”
傅斯岸應得也乾脆:“許飛。”
“你……!”
傅山鷹猛地一噎。
因為許飛正是他兒子的舅舅,許雲衣的親弟弟。
他這句“混蛋”直接罵到了自己的小舅子頭上。
許飛一向遊手好閒,經常借著他姐夫的名頭在外麵招搖做事。
他會大嘴巴把這些宣揚出去,以至於傳到傅斯岸的耳朵裡,這種事一點都不稀奇。
許雲衣有些掛不住麵子,勉強笑著找補道。
“哎呀怎麼會呢,那小孩好好的呢,人還長得很好……”
傅斯岸已經準備掛斷通話了,他沒閒心聽這些廢話。
雖然傅斯岸有必須回國的理由,但他也是從波士頓直飛到了申城,根本就沒打算這周去明城。
隻不過,就在傅斯岸要按下結束通話的時候,電話那邊,許雲衣恰好直接打開了視頻。
她把攝像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對準了幾步之外安靜地坐在那裡的舒白秋。
“你看,是不是挺好?人也水靈……”
許雲衣其實有點沒底氣,結婚的事本來該等傅斯岸回來後再循循商量,現在卻被對方提前得知。
事情似乎就要橫生意外。
不過下一秒,電話那邊卻沒有傳來預想中的拒絕。
“他叫什麼?”
傅斯岸突然問。
“舒白秋。”
聽見被叫到名字,本來低著頭被旁邊的傅鳴詢問著什麼的舒白秋身形微頓,慢一拍地望了過來。
少年略帶茫然的正臉也就這樣完全顯露在了視頻之中。
那過分纖瘦也過分漂亮的麵容,太容易招惹目睹者的一瞬心尖悸動。
他生得這般模樣,完全不像想象中惹人厭嫌的小傻子。
——反而更像一個迷路太久、回不了家的可憐小孩。
傅斯岸指間原本在書寫的鋼筆微頓,筆尖在半空懸垂。
“哢嗒”一聲微弱輕響,昂貴的鋼筆被攏合了筆蓋。
通話中旋即傳來一聲淡淡的男低音。
“知道了。”
電話就此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