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春秋改，但覺日升月起，星移鬥轉，夏暑冬寒。

除去偶爾開啟斷龍石，下山購置幾瓶清心丹、采買衣食之外，玉昉和微生闋就此長居孤峰，結伴習道。

藏書閣小樓，正適合拿一提食盒一壺香飲，開蓋後放於桌上，對著頂窗天光翻閱內功。

二人每有所感，便於此論道，將一身精氣漸漸轉為靈氣，合了煉精化氣之理。

青山雲端，八麵開闊，往來一抹閒雲，贈以滿袖清風；幾隻野鳥，留得數聲清啼。

二人在山路逡巡，數月後偶然尋見一方斷崖，瞧著野趣橫生，從此選中此處，手掐道訣，吞吐天地靈氣，感悟煉氣化神。

大殿神龕前，隻需將殿前竹簾放下，經幔紗帳掛起，殿門半掩，可避酷暑。

二人點燃三柱香，一對燭，在蒲團麵對麵打坐，昏暗中萬物俱寂，漸漸隻聞吐息聲……杳杳冥冥之際，正好一道催動神氣相交，探問天地虛空，於此間煉神化虛。

山花淺溪，入夜之後，天高咫尺，手可摘星。

二人時常沿著山路，並肩分花而來，將外袍解在溪邊，薄衣坐進溪水。於泠泠水光中參悟境界，與天地本源合一，正可謂煉虛合道。

至於下山千餘塊石板長階，數間荒置副院，偌大一個遍生野草苔痕的中庭，和隻能躋身兩人的東廚，都是演練招術的好去處。

微生闋原本試過自己劈柴，兩三斧下去之後，便默默去把幾門招術學全了。

輕身淨體自然關鍵，生火做飯的本事亦是必不可少。

往後兩個人，便時時踩著中庭的大銅鼎，掠上道觀院舍的瓦頂，坐在翹角飛簷上，隨後一個專心看著另一個施展法術。

每一日，微生闋左手徐徐變換手決，引清水注入鐵釜，控微火在釜下燎灼，周而複始，斟酌火候。

水未沸，肉未熟，小作等候之時，正可打掃庭院

微生闋早便琢磨出雙手掐訣之術，總在此刻才舉起右手，掐訣控起落葉浮灰——許多浮塵，原本想遙遙送去主峰，但玉昉怕虧欠哪一位外麵打掃弟子的因果，這才作罷。

他於是用小風卷起凡塵，送去萬事萬物應去的去處。

枯葉卷去老樹樹根。

灰塵攢進漫山沃土。

清水潑向中庭石板，叫滿庭積水如鏡。

而左手依舊掐在中指第三節左側，控著東廚微焰，抽空烘一陣院中積水，將多餘水汽一並燒成嫋嫋炊煙。

玉昉托著腮看他，在心中偶然感歎。

眼前種種，近乎道了。

兩人原本各看一本內功心法，隨著微生闋修為增進，慢慢變作兩人共看一本。

玉昉每逢白日間隙，就不自知地拿出筆冊，將一日瑣事抽空記下。睡前再往口中塞一丸清心丹，讓自己一夜好眠。

莫約記到第五年，又或是第六年深冬。

這一日，天降大雪，兩人相約去山崖修行。

玉昉跟在微生闋身後，看他施展控火術，手中攥起一團真火，在極深的積雪中，化開一條深邃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