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說完，即便目不能視，卻硬是循著自己掛畫的先後順序，為玉昉上前分說：“右上角的是徐生，依次是陸生，柳生……最後是王真人座下的王生。可有瞧著投緣的？”

玉昉“哼”了一聲，緩了半天才耐著性子回話：“除了阿闋哥哥，其他人瞧著都差不多，比不出什麼高低。”

他心裡既然有了一個人，其他人美些醜些，都無甚差彆。

未來的自己，說不得還會因為誰的磊落品行，願意結交新的朋友；但絕不會因為誰的相貌，跑去相熟任何人。

玉昆真人聽得念叨了兩句：“怎會分不出高低，裡麵的王生就……無量壽佛，有口無心，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玉昉也顧不上真人碎碎念叨何事，就怕方才那一番話，父親還聽不明白——他一字一頓，定定續道：“如果因為差不多的人，浪費了一兩瞬光陰，少看了阿闋哥哥幾眼，總覺著十分可惜。我不想細看了。”

真人聽得心頭一軟，心裡明明已經答應下來，嘴上還要囉嗦幾句：“你總有道理，微生徒兒要是今日回來，由他助你行功，我也用不著操這份閒心。可他今日回嗎？

“你可曾想過，萬一他從此不回呢？萬一他回來幾個月，就……就又要走呢？這麼多畫卷，總可以看看。”

玉昆真人一疊聲說完，將袖子一甩，拋下他快步走了，好在不曾被門檻絆到。

玉昉便一個人搬了把矮凳，撐著下巴，坐在滿牆畫卷前，百無聊賴地看了一陣。

看著看著，忍不住將頸上係著的玉質命牌扯出交領，貼在嘴邊傳訊：“阿闋哥哥，你如今在哪裡呀？”

這一回，並未叫他等候多久，命牌便微微顫振起來，玉昉用手指一抹啟用，聽見命牌中久違地傳來微生闋的聲音。

那聲音同他說：“阿昉,我剛從一處先天秘境脫身，已在回程路上了，莫約一日能到。”

玉昉倏地站了起來，好好一張矮木凳，被他帶得翻倒在地。

可玉昉哪裡顧得上扶。他緊緊捏著這塊命牌，在屋中昏頭轉向地踱步，臉上笑逐顏開。

沒過多久，那命牌又開始輕震，從中傳來一陣陣呼嘯風聲，以及夾在風聲中的幾句話語：“阿昉，我試了下新修成的禦風術，遠勝過什麼靈獸坐騎，什麼飛劍飛舟，好像半日便能到了。”

玉昉臉上笑容更盛，情不自禁地撫掌歡喜。

他在屋中繼續轉了幾圈，而後才稍稍定神，坐到鏡前，用濕帕子擦了擦手臉，扯開舊發帶，散下滿肩青絲，又拿新裁的玉色綢緞帶子，重綁了一遍發髻，梳了四五遍肩頭披發。

玉昉再去將衣櫥打開，換上一身新衫，還來不及繼續細挑軟靴顏色，就聽見令牌中又有風聲夾雜傳音，一路風馳電掣激起狂風怒號：“阿昉弟弟，我先前施展的禦風術，還不大純熟，如今以丹田真力全力催動，隻怕片刻就能到了。我已進了宗門護山大陣……我已看見山腳的木界牌了。”

玉昉張了張口，正要推門而出，趕去山道接人，目中餘光一瞥，突然瞥見滿牆的修士畫卷。

玉昉眼睛頓時睜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