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董卓便迫不及待地坐上車輿,前呼後擁地前往長安。列儀入朝前,他特意遣人打探了受禪台的事宜,聽聞真有此事,心便徹底落下了,還怪起謀士李儒過於膽小怕事,非勸他討好義子做此程的護衛來。
董卓大搖大擺地進到殿內,理所當然地站在最前,身後是同樣身著朝服,敢怒不敢言的百官。
最先有奏折上遞的是司徒王允。董卓精神一擻,以為要馬上提及禪位之事,他卻隻說了堆晦澀難懂的廢話。
董卓耐著性子聽了半天,半天等不到戲肉,便暴躁地打斷了王允的話,充滿威脅地提醒道:“司徒大人所言極是。隻是特地召了百官來此上朝,究竟所為何事?”
“為何上朝?”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皇帝劉協忽然語氣不善地反問。
“是卓越俎代庖了。”董卓不慌不忙,這不過是他親自廢了少帝捧上去做樣子的小皇帝,完全沒被他放在眼裡:“可作為天子尚父,可容不得陛下身邊有這等胡言亂語的小人相伴。”
劉協突兀地駭笑一聲。
他養尊處優的頰上尤帶著病態的熏紅,忽然自皇位上站起,含著毫不掩飾的憎恨的眼瞪向這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才癡肥傲慢至此的相國,一字一頓道:“朕有一問,倒求眾卿家解答——今有一竊國賊,上害天子,下剮百姓,惡貫滿盈,可謂人神共憤。此賊當不當誅?”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董卓險惡地眯了眯眼,似是在琢磨是誰給了卑怯隱忍的劉協反抗的勇氣,下一刻則拔出腰間佩劍,哈哈大笑道:“陛下患了惡疾,心神恍惚,神誌不清,淨說荒唐謬論。還不速速請太醫來?”
他自封相國、太師,也自賜了進宮可踏金履,配腰劍、帶兵甲士的權力。
見那公然指向自己的寒光閃閃的劍尖,劉協心裡一顫,可目光一移到董賊身後的呂布將軍身上,這份恐懼就不消而散了。以稚嫩的嗓子爆喝,更顯撕心裂肺的淒厲:“賊已拔劍,滿朝公卿忠烈何在?!”
群臣麵麵相覷,眼中皆是畏懼與躊躇不決。
董卓若隻是一人,他們縱使沒有兵器,憑著恨意也能生啖了他的血肉,可他身後站著的,可是天下無雙的悍將呂布啊!
董卓不屑地哼了一聲,他當然不會戮了這毫無威脅力的天子,逼得苟延殘喘的漢室忠臣狗急跳牆,可這回的愚弄,日後他可不會善了的,要細細清算。
本還想劉協若真那麼識相禪位,待他剃度後放他一條生路也無不可,結果竟是可笑地一場鬨劇,想請他入甕。
靠臨時高呼幾句,就試圖聯合一群手無寸鐵,也無縛雞之力的老邁文官與他抗衡?
果真賠笑大方,天真無能!
劉協雖原先就不曾指望過董賊欺壓下的滿朝文武會有救駕之心,可事到臨頭竟真無一人站出,就連口口聲聲要匡扶社稷、維護漢室的王允也隻低頭假做未聞,還是叫他一顆心都寒透了。
他不知諸臣不敢護駕,一是不願以命做以卵擊石之舉,二是董卓再膽大妄為,隻要不想給諸侯個群起攻之的大號把柄,是不敢貿貿然真殺了劉協,叫漢室血脈徹底斷絕的,可要殺他們就沒這個顧忌了。
就在董卓恫嚇夠了自作聰明的小皇帝,滿意一笑,準備還劍入鞘時,額角青筋直跳,隻強壓著性子等燕清所說的時機出現的呂布,卻忽地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聲極嬌媚動聽的輕笑。
因極其輕柔,他身為武者耳聰目明,也隻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一絲,偏那銷/魂蝕骨之至,竟令他神魂一恍,耳根都酥了一瞬,無暇思及這聲嬌笑是從何而來的。
猛一轉頭,隻與幕僚燕清那盛滿無辜的一雙清澈黑眸對上。
呂布:“……”
然就這電光火石的功夫,滿腹狐疑地轉回頭去的呂布,就眼睜睜地看著身前的董卓無端端地發了癲症,手持寶劍,口中發狂地喊著“殺——”,直直地衝向了座上天子!
當真與燕清所言的一般無二!
“賊子爾敢!有呂奉先在此,豈容弑君犯上之舉!”
在場人中,有聽到燕清通過棄掉袖中所藏的一張“殺”牌,對劉協與董卓發動武將技能“離間”——迫兩位男性將對方視為仇敵、進行決鬥——時,不得不發出的那聲嬌笑的,也唯有呂布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