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淩晨三點,歸夢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汗淋淋地坐起來按亮台燈,撈過床頭櫃上的水咚咚飲儘,又去客廳連灌了三四杯,虛脫感才散去。
窗外無月無星,世界都陷入沉睡中,隻有遠處的路燈還儘職儘責的提著照明。
喝完最後一口她將杯子放好回到床上,毫無睡意。
四周闃靜無聲,手機主頁堆滿了各大app的通知。她翻了幾下,目無著落,思緒漸漸飄回夢裡。
一切都是灰白的,濃烈的煙霧籠罩著視線,她辨不清方向更看不清畫麵,卻還是聽清了那一聲聲呢喃呼喚。
“春雨……春雨……”
低沉,清冽,分明是這麼多年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想衝破煙霧去見他,卻連回應都不敢。
三年前那場鮮血淋漓的夢讓她本能地避開所有和他相關的消息。仿佛隻要不去觸碰,他就會永遠安康順遂。
今夜,故人再度入夢。
歸夢捂著心口,垂眸,無聲祈禱。
梁緣哥哥,你還好嗎?
*
快到清晨了歸夢才迷迷糊糊睡去,沒睡多久便又起床去上班。
不知是不是昨晚熬夜的緣故,一大早的她就心緒不寧,眼皮也跳得厲害。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突突突的,實在沒有實感。
這種狀況一直到查完房進手術室了也沒有改善。
護士見她近乎抽搐抽跳,還笑著打趣,“跳得這麼凶,歸醫生,你桃花要開了啊。”
歸夢刷完手走進手術室檢查器械,聞言頓了下:“跳災跳財我聽過,但開桃花是哪裡的說法?”
護士給她穿上手術服:“當代年輕人的共識,主打一個討吉利。”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吧。”後腳進來的楊奕笑著插話,看了她一眼,“不過師妹你這臉色確實有點差啊。”
楊奕和歸夢一樣畢業於北市醫科大學臨床學,是高她兩屆的直係學長。兩人同一個導博在心外又是同組,平時沒少搭班做手術,感情也好。
“可能是昨晚失眠沒睡好。”歸夢問了聲早,含糊回道。
“注意休息彆太拚了。”楊奕不疑有他,去穿手術服,扭頭叮囑,“等下了手術去值班室眯會兒吧。”
“好。”
雖說隻是場簡單手術,但還是從九點一直做到了十一點半。
在食堂吃過午飯歸夢就直接去了值班室休息。看時間才發現快十一點的時候邱姨給她發過消息,問晚上能不能回家吃飯。
想起上次回大院還是一個月前,她不免有些羞愧。
她很小的時候就來了梁家。
或許是早預料到時日無多,自家爺爺在臨世前去市區撥了通電話將她托付給了以前的老戰友梁老爺子。
兩位老爺子少時一起參軍,是同上過三八線,生死交付的好兄弟。
對戰友這個乖巧的孫女,梁老爺子是打心眼裡喜歡的,特彆是他的二兒媳邱茜,更是待她如己出。聽說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年輕時生了場病傷了根,生過梁緣後便沒再要。
雖然家裡已經有個侄女了,但那丫頭是個人來瘋,歸夢的到來正好圓了她的女兒夢。
現在工作了,阿姨還總將她當做小孩時時惦記。
歸夢打開科室群看了眼排班表確認晚上不值班後回了消息,【下了班我就過去。】
嗡嗡——
手心震動。
邱姨發的語音,溫溫柔柔的:【春雨,什麼時候下班呐,我讓小李去接你。】
小李是去年新撥給梁爺爺的勤務兵。
和迎麵打招呼的護士點頭回了意,歸夢切換模式,摁著鍵說話,“不用麻煩了姨姨,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
邱姨覺得她上班累,依舊堅持讓小李來接,被歸夢哄了一路才鬆口,“那行,路上開慢點,注意安全。”
“東西也彆買了,家裡什麼都有不缺的,你回來吃飯姨姨就開心了。”
歸夢推開值班室虛掩的門到下鋪的空床坐下,聽著電話對麵說她再買東西就不讓進門的威脅哭笑不得,再三保證過不會再帶禮物了才得到解放。
掛了通訊躺下,值班室的門被推開。
兩小護士嘻嘻哈哈進來,看見她在停止了對話,詫異道:“歸醫生你今天不回家啊。”
歸夢點頭,隨口搪塞了兩句,坐起來同她們兩聊了片刻才躺回去。
下午五點,歸夢收拾完東西準備下班就接到了急診的電話,說東四環發生車禍,通知各科室過去幫忙。
她掛了電話便往外走,到樓梯口時恰好遇到了從病房出來的楊奕和廖醫生。
三人對視一眼,皆是無奈,邊走邊交流彼此獲悉的信息。
“什麼情況?”
“車禍造成的追尾,目前還不清楚具體。”
“看來又得加班了。”
“彆磨蹭了,快走吧!”
外科樓和門診大樓分居北醫附院東西兩端相對而立,距離遠,抄近道都得十分鐘。
一進大廳,各種吵鬨聲迎麵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