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燒得很旺,徐雲騫的屋內一塵不染,牆上還掛著一張王道長贈的畫,上麵題字“人之可畏不可不謂”。床上躺著一個人,徐雲騫隻穿了一件白色裡衣,此時被汗水浸濕,濕淋淋貼在身上,白玉般的鎖骨隨著喘、息上下起伏。徐雲騫發絲淩亂,墨一樣的頭發散了一床,襯得他更白。顧羿從未見過師兄這副模樣,眼睛裡像是含著一汪水,偏偏眉頭輕蹙,是個又情動又無奈的樣子。
顧羿輕輕喚他:“師兄……”
徐雲騫沒說話,衣領兩處散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顧羿想看很久了,順著線條往下摸索,繞過起伏的胸膛,再往下是一片黑色的陰影,再往下……
顧羿突然睜開眼,是個夢。
如今已經入冬了,外麵的雪光映進來,有些刺眼,顧羿懊惱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昏昏沉沉地想著剛才那個夢,下麵還保持著異樣感,顧羿不再夢到滅門慘案,但有了新的麻煩,他頻繁地夢到徐雲騫。最開始隻是拉著他的手,後來的樣子越來越旖旎,越來越黏糊糊,越來越……難以啟齒。少年人都要經曆這一遭,他不知道其他人頭一回做夢夢見了誰,可他夢見了自己的師兄,夢裡,他在褻瀆小神仙一樣的師兄。
第一次顧羿迷茫了許久,後來就像是中了蠱一樣,徐雲騫代替了滅門案,常常出現在他的夢裡。他不傻,怎麼也會想到,他對這位師兄有些說不清的情愫。
徐雲騫上文淵閣也已經三個月。顧羿前幾日總是做噩夢,後來有一天打開了徐雲騫的房門,鑽進師兄的被窩,才睡了一次好覺。
左手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摸起來有些輕微的凸起,徐雲騫說不讓他再折騰自己這隻手,他就沒有折騰,顧羿把手心裡的疤養好了,可徐雲騫再沒有來檢查過。
隻不過,不知道徐雲騫這人要是知道他這樣出現在顧羿的夢裡,顧羿用這隻手做這種事,到底是個什麼反應。
會不會覺得他臟?
可他已經弄臟了師兄的被子。
“顧羿!”詹天歌的聲音突然響起:“起來上早課了。”
顧羿壓抑住自己的聲音,埋在被子裡深深喘、息著,片刻才說了句好。
顧羿打開門之後詹天歌感覺有些驚悚,這小師弟怎麼從徐師兄的房間裡出來了?“你怎麼……”
徐雲騫上了文淵閣,王升儒怕顧羿無聊,也沒讓詹天歌和任林少搬出去,說給他做個伴。顧羿以前都趁著詹天歌沒醒回自己屋裡,今日睡得太沉了,被抓了個正著,隨口胡謅:“我屋裡暖爐壞了。”
詹天歌:“……”騙誰呢?暖爐能壞了?
顧羿回屋換衣服,下麵還是黏黏膩膩的,沒空跟詹天歌周旋。詹天歌轉頭才發現任林少站在身後,對方托著下巴不知道想什麼呢,詹天歌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乾什麼?”
任林少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看到小師弟從徐師兄房門出來,四次了。”
任林少比了個四,詹天歌早就知道徐雲騫和顧羿兩人之間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了,結結巴巴的:“興許是想徐師兄了呢。”
任林少切了一聲,道:“哪有那麼想的?徐師兄又不是小師弟他娘,我要是有一天上文淵閣,你也大半夜溜我房間啊?”
詹天歌:“……”
顧羿收拾妥帖後詹天歌和任林少果然在院中石桌上等他。他接過包子的時候還愣了愣,是兩個梅菜包,當時他就是靠這兩個包子賄賂了徐雲騫。顧羿下意識去看文淵閣的方向,可是隻看到了一個飛翹的塔簷,徐雲騫至今沒有下來的意思,顧羿隻能從任林少這個百曉生嘴裡得知徐雲騫的消息。
任林少咬著包子道:“徐師兄昨天約了個人在文淵閣頂對打。”
詹天歌問:“誰啊?”
任林少道:“看不清,就是感覺挺瘦的,不說的話我以為是個姑娘,咱正玄山不可能有姑娘。”
是殷鳳梧,顧羿心想,徐雲騫又拿殷鳳梧練手了。
顧羿問:“走了幾招?”
昨日吸引了不少人過去瞧,有人記下來了招式和招數,任林少道:“十五。”
顧羿聽了一笑,上次還隻有九招呢,隻不過不知道距離百招到底要什麼時候。任林少又道:“打得太快了,很多人根本沒看清就沒影了,那人到底什麼來頭啊?徐師兄竟然隻能走十五招。”
任林少對於這位文淵閣突然出現的高手產生了無限的興趣,可惜怎麼打聽都沒消息。
顧羿有了師父,正玄山上上下下再也沒人敢欺負他,上早課的時候他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徐雲騫在文淵閣也自學道家經典,用不著真的來上課。同窗對顧羿的態度倒是轉變了不少,王升儒這次回來認下顧羿就代表著要親傳了,就算顧羿日後當不了掌教,也不容小覷。
顧羿覺得這幫人無趣得很,還不如自家師兄一根手指頭有意思。
王升儒親自教導顧羿功夫,顧羿學得很快,從無到有,已經夠快了。可是顧羿又覺得那麼慢,距離他能上文淵閣,還遠遠不夠。
他跟王升儒的關係很熟,大概是因為之前捅過一刀,所以並沒有多麼敬重,王升儒整個人都沒架子,和藹可親得很。顧羿後來想了想,他喜歡王升儒,是因為徐雲騫敬重師父。
王升儒兩鬢花白,因為常年習武,比他這個年紀的老頭顯得年輕點,王升儒年齡大了,夠當顧羿的爺爺,聽說他前麵還有三個徒弟,但顧羿上正玄山這麼久也沒聽人說過,大家對於王掌教的徒弟諱莫如深,這樣想來,不是早夭就是叛出了。
不知道是不是謠傳,傳言永樂帝周盛跟在王升儒身邊學過功夫,顧羿心想,真要是那樣,他跟這位天下尊主還是同門師兄弟呢。
王升儒住在蒼溪院最大的廂房,他對顧羿視如己出,顧羿內功沒了,那就從頭再來。
顧羿進院子的時候,王升儒正在院中打坐,王升儒這個人看上去其實不太像是正玄山的掌教,他還不如徐雲騫看著有架勢,像是個大戶人家裡的老爺,一輩子順風順水,老了就跟人在河邊下棋。他總是輕輕柔柔的,性子十分隨意,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王升儒,那就是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