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宵屈著指骨抵唇憋笑,肩膀直顫,裝得一本正經:“你喊‘芝麻開門’了嗎?”
“我……”夏仰張了張嘴,還是沒喊出來。百思不解,“為什麼一道門要聽我喊這個?”
他一臉焉壞樣,答非所問:“不喊也行,給它比個愛心?看你漂亮說不準就開了。”
“……”
這什麼事逼兒的破門?不對,他耍她玩的吧!
夏仰有點惱了,當即要走:“我不上來了。”
“哎,這麼沒耐心啊?”他拖聲拖調,一口頑劣的京片子,“在上邊兒。”
“哪個上邊?”
“姑奶奶,您好歹仰個臉呢。”
夏仰抬頭,就望見他靠著雕花木欄笑得又痞又壞。還故意舉著隻夾煙的手,學她剛才那機械的動作揮了揮。
“……”
她火氣都上來了,直接掛了電話。
後邊來了一人,及時喊住她:“是段公子的朋友嗎?不好意思來晚了,招待不周,這道門是這樣開的。”
那青年男人估計是俱樂部經理,給她示意了一下開門的方式:門把手並非沒有,而是需要推出來。
兩個拉環同時一拉,門就開了。
不到片刻,旋木樓梯那就傳來女孩的腳步噠噠聲。走得快,要找誰算賬似的。
段宵沒動,就坐在那等。
夏仰咬著牙衝上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她要給他一個熊抱,特意把夾著煙的手移開了些。
誰知道她是揮過來一個斜挎包,不留情地甩過來打在他肩膀上。
“你幼稚不幼稚!”夏仰沒消氣,瞪他,“喝多了?”
他談生意經常有酒局,年紀輕輕一大學生在外麵單乾,可沒誰會給他段大公子的麵子。
喝到臉發白也是有過的,撐不住就會讓她過來接,車鑰匙也丟給她。
夏仰以為今晚也是。
但又沒聞到他身上多重的酒味。
段宵看出她那疑惑,勾勾手,一雙狹長的眼笑得撩不自知:“要湊過來點聞嗎?”
她才往前謹慎地走了兩步,就被拉到他敞著的腿上坐著。
段宵沒臉沒皮,強行摟著她親了幾口。濕熱的唇又含住她耳垂,手錮著她腰身動彈不得。
他冷白皮的手臂在燈下印出青色經脈,嗓音有些沙:“怎麼這麼好騙。”
還真喝酒了。
不過味道不大,應該沒喝太多吧。
夏仰掐他掌心,小聲罵了好幾句:“無聊,變態。”
罵的這幾句對段宵來說不痛不癢,占完便宜還要逗人,揉得她頭發都亂了。
陸嘉澤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幕。
今晚是和俱樂部老板簽合同,事兒剛辦成。老板走了,熱情地留他們玩會兒。
段宵在應酬上喝了點俄羅斯那邊的伏特加混白酒,胃裡燒又悶。說出來吹吹風,沒想到把夏仰喊過來了。
陸嘉澤和他從高中就認識,也知道他倆的事兒。
他們這個圈子裡隻要是想走經商這條路的,接觸家裡生意都早。見慣他平時在酒桌、飯局上運籌帷幄的年少老成。
可這會兒在夏仰麵前,倒格外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大男孩。
這戀愛談的,給他哥們兒下降頭了。
“打擾一下如膠似漆的兩位。”陸嘉澤終於做了那個“棒打鴛鴦”的大惡人,抬手敲敲一旁的木柱,“裡頭那二把手還等你進去呢。”
夏仰沒想到有人在。
被嚇到,忙不溜從他腿上下來。
段宵泰然自若地拽著她手腕,似笑非笑開口:“都熟人,藏什麼。”
陸嘉澤懶得看他那降智的黏糊勁兒,轉身先往裡邊走。
這地段開個曲棍球俱樂部,院子後邊就是草場。上了樓方知彆有洞天,各間包廂看著雅致,但傳出來的酒味卻破壞這份古色古香。
他們那幾個男人已經喝大了,桌上幾個空酒瓶裡裝滿了骰子,一地亂七八糟的花牌。
肥頭大耳坐在中間的那位就是俱樂部的二把手:莊副總。
邊上還坐著幾個跟班兒,一見段宵牽著個小姑娘進來,眼睛都亮了點。
“小段啊,你彆是找個救兵來給你擋酒吧?”莊副總身邊那嘴臉最得意的狗腿子指了指桌上幾杯混合的酒,“這些可都得給麵子喝完啊。”
夏仰往那瞧了眼,這些人還真是下三濫路數,也不知道是談生意還是趁機整人。
“哪能讓她喝酒啊。偏要過來查崗,說怎麼快十點了還不回家。”
段宵拉她坐下,手隨意地環在她腰上,麵不改色胡扯。
夏仰在這種場合一般都不作聲,隨他說什麼。
他大一剛入手這行的時候,也常帶著她一起應酬,倒不是讓她乾什麼。
隻是因為年紀大的中年男人喜歡在喝酒喊小姐陪的玩樂過程中簽合同。
段宵還沒強大到能憑自己一人之力扭轉社會上的陋習潛/規則,又不甘願入鄉隨俗。
他潔癖重,帶著她一起好歹能擋一擋往他身上撲的陌生女人。
但今天的這群人特彆沒眼力見兒。
莊副總笑眯眯地碰杯:“到底是小年輕啊,精力旺。小段這女朋友也是京大學生嗎?看著氣質好,真一尖果兒,學藝術的吧。”
段宵無所謂地笑笑:“您慧眼,她是舞蹈生。”
“跳什麼舞的?”一人套近乎道,“我也學過兩年爵士呢。”
“拉倒吧你就,你那叫跳舞還是扭秧歌兒心裡沒逼數啊?”
“去,麻溜兒滾你爹的!”
一群男人的調笑聲裡,夏仰如實回答:“我是偏向古典舞。”
“古典舞好啊。”莊副總誇讚道,“這些都是古代王公貴族看的,我們擱以前,哪有這福氣!”
“……”
其實古典舞隻是名字帶著古典。雖然劇目多引經據典,但這個舞種發源至今都不到百年曆史。
古時候皇親貴胄們看的可不是她們如今跳的版本。
夏仰懶得糾正,笑笑不說話。
酒杯碰撞間,莊副總又看著夏仰,問道:“小妹妹怎麼稱呼?”
“姓夏。”
莊副總:“夏小姐,能不能給在座的人表演一支舞,讓我們也體驗一下當皇帝的感覺?”
包廂裡的其他人也附和:“是啊,跳一個助助興唄。”
“是不是得放個曲兒?”
音響裡突然放出一首夜店嘈雜的蹦迪硬曲,兩秒後又被關上,換成一首鋼琴輕音樂。
“哈哈哈哈你們這群俗人,這歌才對味呢!”
他們說到底敢讓夏仰去跳舞就是一種輕視。
段宵目前在做投資行研這一塊,這家俱樂部的老板拍板定了和他的合作,但持有公司股份的這位莊副總有著諸多不滿。
對方隻是個大學生,有真本事還是靠著那顯赫的商政世家都未可知。
因此,今晚這酒局從大老板走後就變了味。幾個人一個勁刁難段宵,想方設法地給他灌酒。
陸嘉澤聽到這兒,後背都快冒汗了,忙不迭看了眼段宵的臉色。
後者隻是姿勢散漫地靠著沙發,沒什麼反應,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夏仰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玩。
青白煙霧順著風飄到他那邊,順著鋒利的麵部輪廓散開。半張臉陷在燈影的暗處,讓人看不清喜怒。
“想看跳舞去酒吧啊,哥幾個真是愛說笑話。”陸嘉澤打著圓場,給這位副總倒酒,“還玩得動的話,現在就去怎麼樣?我來訂台。”
被指名跳舞的夏仰倒還平靜,她在這方麵並不清高。既然想賺人家錢,就彆把自己放太高。
但偏偏有人不識趣:“在學校不也有表演嗎?給同學能跳,給我們就不能跳!歧視我們沒文化,讀個破大專,配不上你們京大——啊臥槽!”
男人的慘叫和“哐當”聲同時響起,是段宵撈著煙灰缸砸了過去。
坐在他邊上的夏仰都猛地一驚。
緊接著,玻璃桌上的幾瓶酒被他掃落在地。段宵微抬眉骨,聲線裡夾著薄涼和倨傲:“你站上去,跳給我看看。”
那男人瞥了眼一言不發的莊副總,捂著被砸出血的額角,訕訕搖頭。
但下一刻,段宵直接起身掐著他衣領往桌上拖。
“咳咳……不要,救、救命!”男人麵色立刻轉了青紅,呼吸困難地求救。
“救命,找誰救?”
段宵嗤笑了聲,殺雞儆猴,冷戾的一雙眼裡毫無情緒。話是撂給那男人聽的,看向的卻是那位挑事的莊副總,一身迸發出狂意。
“整個京城,誰他媽敢在老子手底下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