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間回過頭來，臉上一片濕潤。

斑回到了這幾年一直居住的岩穴。

那裡的結界還在，昏暗陰冷的室內陳設也一如終焉之穀一戰之前。一張石床是由山岩凸起部分削成的，旁邊有一張矮桌和缺了一隻扶手的木椅，隨意的擱置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算是平日裡用的到的幾樣家具。

沿著地穴走勢數十步開外有一潭幽冷山泉，泛著粼粼波光的水麵像一扇搖晃的鏡子，突出的一角是流水經年累月打磨出的一個狹窄缺口，這處活水就順著那個缺口流入地下水路，彙進不知名的河流，潺潺之音回響在山石之間，不絕如縷。

斑走到石床邊坐下，冷冰冰硬乎乎的觸感和被柱間用厚絨毯裹的溫暖舒適的床榻相比反差太大，讓他一時有點不習慣，仿佛一場春秋大夢醒來之後，割裂的時光驟然將人推回了現實，突兀的令人惱火。

斑低頭哼了一聲，恨自己竟然會產生這樣堪稱矯情的情緒。他站起身在石室中來回走動了幾圈，又隨手揮了個小火遁，點上桌邊殘留著的半根火燭，而後打量著一處岩壁若有所思。

半晌，他伸出手指，對著岩壁上一處被火光照出陰影的凹陷處輕輕敲了敲，一顆嫩綠色的枝椏擠破岩石爬了出來。像是發現了什麼愛不釋手的新鮮玩意，斑笑起來，雙手一頓揮舞，片片藤木就鋪滿了這處不大的地穴，還催出了一朵碩大的緋色花蕾。那花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開來，顏色一層層蛻變的愈發明豔，開到極致後又迅速的枯萎風乾。

折騰了半天像是終於玩夠了，斑抬了抬手，便有衝天火光刮起了一室熱浪，劈劈啪啪燒出一股子焦炭氣味。滾滾濃煙嗆的他猛的咳嗽了幾聲，不自覺的微微眯起眼，而後又忽然睜開，那陣濃煙瞬時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絲絲縷縷的旋轉著朝他飄來，而後越變越細，終於被吸收的乾乾淨淨。

斑回頭挑起眉毛，聲線微揚，“怎麼樣？”

“真是太絕妙了，” 回應他的是一個嘶啞的聲音。黑絕從那一團燒焦了的樹藤中凝出人形，慢慢走近，狂熱而貪婪的盯著那雙淡紫色的眼睛。

“是啊，不愧是擁有六道力量的輪回眼，” 斑顯然心情很好，對黑絕也難得的微笑起來，若隱去了眼底的冰雪，那真就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溫柔的笑容了。

黑絕嚇了一跳，剛要說些什麼，卻聽見斑輕聲開口，“那麼接下來，該到你了。”

隨他話音落下，黑絕的身體瞬間如同被釘死在地上一般，動顫不得，也無法做到變形逃匿。

“怎麼，我的意誌竟然不肯進入我的精神世界嗎？”斑冷笑著看了一眼麵露驚恐的黑絕，輪回眼的紋路層層回轉。

黑絕立刻感到彙聚在身上的目光仿佛突然實質化，有如無數滾著地獄業火的刀子，將他一寸一寸由內而外的燒灼撕扯著。善於精神操控的黑絕自然知道這是斑的瞳術正在侵蝕他的意識，可他卻無力掙脫這六道之力下的封鎖。

壓迫感從四麵八方湧來，黑絕猙獰的嘶吼了幾聲。意識完全被入侵的一刻，他聽到斑說，“現在就讓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誰意誌的化身。”

而那大概也就是黑絕在這個世界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