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綾縞素再度鋪滿了火之國大名行宮,與天外未融化的積雪連成一片,無涯荒野都是一場空無的白。
川奈睜著熬的血絲滿布的雙眼,盯著那盞空了一半的酒杯被對麵人夾在兩根蒼白修長的手指間,碧漿搖晃,剪碎了那人冷秀的臉龐與如墨亂發。
剛才他提出要以製裁岩隱村向土之國大名施壓,迫其歸順火之國,卻被宇智波斑強硬的駁回了,這個不久前才處理完家族動亂的男人顯然處在一種極暴戾的狀態之下。
川奈不是嗜酒之人,更沒想過會和斑夙夜對飲,可由雪世子離世所帶來的震怒悲痛和當前時局的被動情況讓他幾近崩潰,一番僵持中,不顧斑還在這裡,他便自顧自的喝起酒來。意外的是對方也沒有阻止他或就此離去,於是等他再回過神來時,二人竟然都有些微醺了。
“你知道的,雪世子對忍界並無惡意,她想要的從來隻是掙脫雪姬的宿命……”川奈啞著嗓子低聲喃喃,攥緊酒杯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漩渦水戶何至於此!”
斑一時無言。
掙脫宿命嗎……殊不知那所謂的努力本就已經成宿命的一部分,世人也不過是在這一場自導自演的木偶戲中走完了一生。
悲歡喜怒,愛恨嗔癡,皆為主觀意念的幻影,於他人,於這世界,實則毫無關係。
水戶確實不需做此犧牲,可她又怎會在短短一麵之間將雪世子看的透徹?於她所見,那隻是一個有著強大力量的異族巫女,操縱著陰邪的術法在與忍界勢力作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每一人,生來就是一座孤島。
川奈的目光順著斑在月色樹影下清削的輪廓逡巡到那雙骨骼纖秀的手腕,忽然有種極度焦灼不安的感覺,仿佛眼前這人不是他熟識多年的修羅戰神,而是一道遊離的幻影,隨時都可能熄滅。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不肯攻打岩隱,可是因為不願再與柱間為敵?”
斑聞言抬起眼,酒精的作用下那雙瞳孔顯得有些迷離,他似乎是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又好像被這個問題困擾,於是索性全然放空。
長久的沉默過後,斑笑了一聲,無不慨歎的開口,“這世上有光存在的地方就會有陰影,若有勝者這一概念,就必定同時存在著失敗者,愛和守護的代價是仇恨和恐懼,代代傳承下來。”
川奈心中驚詫,又見男人放下了酒杯,脫下從不離手的黑色手套,盯著自己因常年不見光而分外蒼白的十指:“這樣的因果是無法分離的,所以我隻能站在另一端,成為這宿命的鎖鏈。我不同意威懾岩隱村並不是要避免與柱間為敵,隻是沒有那個必要而已,我的目標,是整個忍界。”
“你要征服這個忍界嗎?”川奈終於忍不住插話。
斑搖搖頭,“我要這忍界不再有足夠的力量挑起紛爭。力量,落在庸碌的世人手中,隻會成為助長人心惡意和貪欲的魔鬼。那些忍者,區區沙礫,他們隻配臣服和追隨那一人而已。”
川奈頓時領悟,冷笑一聲,“所以你從來沒有放下過木葉,對嗎?”
斑目光一頓,拾起半空的酒杯置於唇邊,道,“不,是千手柱間。”
“如今千手柱間和他的木葉自成一派,已經不再與火之國同心!”川奈握緊手掌,第一次對斑疾言厲色,“我想,這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吧?”
“你的野望該滿足於各國大名的歸順,這一點我依舊會助你實現,”斑淡漠回應,並沒有在意川奈的憤慨,“至於柱間,你又憑什麼指望他那樣的人俯首稱臣?”
川奈闔目歎息,雪世子戰死,式微的武士家族與由柱間整合在手中的忍界相比不值一提,除卻眼前這人,他就再無其他武裝力量。
可宇智波斑,從來都不曾真正屬於他。
陡石嶙峋的山間,三兩名雲忍成一組,正進行著當夜執勤。
弦月被時而籠上的雲霧遮住,光線黯淡下來,樹冠和石峰的陰影也顯得模糊不清,山風嗚咽著,偶爾飛過一隻夜梟留下一串桀桀啼叫,似哭似笑。
“這鬼天氣陰森森的,搞得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為首一名雲忍打了個哆嗦,低聲咒罵一句,回頭等同伴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