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其實算不上什麼商業會談。
景煾予攜手下秘書室裡那幫心腹,喝杯茶而已。
位於景山公園的宅邸,在鐘鼓樓前麵,天晴時,白塔儘收眼底。
外麵下著雪,他懶得帶他們去家裡應酬,簡單在華爾道夫的四合院對付個例會。
這裡的食物不怎麼好吃,三文魚也微腥。
他麵上不顯,淡聲說你們吃,我飲茶先。
青綠的龍井,嚴格分為明前茶和雨後茶。
他隻愛喝色翠香幽,味醇回澀的雨後。
清明時節煙雨朦朧,茶葉上的雨水被蒸發後,芽葉更鮮。
熱茶浸入肺腑,寒氣逸散,人也浮了些懶倦。
飛機上的風塵,在簡單沐浴後,暫時拂去。
他搭上黑色睡袍。
秘書已經著人開了地暖。
他踱步過來,倦怠地坐在他們中間。
秘書室的眾人開始述職,他翻開一本手邊的一本畫冊。
菩提樹上纏繞著眼鏡蛇,禪定的老僧本應該性空無塵埃,卻因為畏懼毒蛇,不敢爬上明鏡台。
就像眼前,連“本我”的欲望都無法滿足,卻執著於開創“超我”藝術的員工們。
他彎唇,略微哂笑,不辨喜怒。
各人彙報完工作。
他已經就各自的性情,以一馭萬地,把他們這段時間的表現,拿捏到徹底。
誰好大喜功,誰諱疾忌醫,誰的表述文過飾非,誰的團隊養癰遺患。
他撐著下頜審視著,在親近下屬互相牽製又暗流湧動的潮水中,宛如一泓充滿秩序又穩定的巨輪。
景煾予掌控著每個人的情緒,在優秀人才的傾軋之間,保持微妙的平衡。
“喬瑟的方案,我大概過目。你做出準確判斷的依據,太過懸浮。了解的信息基於陳奎調查鑽卡客戶的樣本,並不全麵。我以為這次春季品牌的推廣企劃,你們已經合作共贏了,結果現在還在互鬥。看來,很喜歡拿我的錢,玩零和博弈?”
“景先生,這次是我的團隊激進了,我會下去提點他們。”喬澀恭敬地說。
“提點不夠,下次再明爭暗鬥,我會果斷換血。”
他語氣淡然,出口決斷,卻讓滿堂心顫。
在座各位都知道,下周並不會風平浪靜。
國內這邊的設計部和投資部,會招募大量新鮮人才。
相比這個季度的君恩,會有很大程度的變動。
君恩在業內,是和海瑞溫斯頓,蒂凡尼,寶格麗齊名的奢侈品牌。
名下的奢侈品例如寶石,皮具,眼鏡,香水,絲織品,酒店不計其數。
由景煾予,上世紀時尚界寵兒的太姥姥,從香港舊址轉移到內地,一手發家。
他小時候隨母性,為仲煾予,後來回國念書,才改了回來。
“沒有彙報的就聊到這裡吧。”
景煾予白玉般光潔的手指,鬆垮地撚住黑色方盒,敲出一截狹長的紙煙。
他對煙絲燃燒的要求很高,因為厭惡汽油味,不太喜歡用打火機點煙,偏好用白樺木的無磷火柴。
那支煙並沒有在他手上呆多久,就被他漫不經心地碾滅了。
因為他看到了有些孱弱,推開門求助的白裙少女。
薑蝶珍被他安置在沙發上的時候。
四合院已經被清了場。
他向來周道,距離遠的員工被他安置在酒店裡,附近的報銷車費和加班費送回家了。
唯有景煾予的助理季惟安,斂眉站在門廳外,用電暖器烤手。
他準備好了解酒藥,帶著什刹海那邊趕回來的私人醫生等待著。
薑蝶珍的情熱,並不能靠水緩解。
他半跪在她身側,嘗試過幫她催吐。
小姑娘趕製天青色的絲帛布料。
她餓了一天,胃裡是空的,什麼也吐不出來,身體實在熱得難受。
他放好水,把她安置妥帖,悄無聲息地帶上了浴室門。
景煾予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你們可以離開了,帶好門。”
“是。”季惟安招來司機老許,送私人醫生回家。
旁的什麼,他一句也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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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裡的光線被雪照的柔和,燈籠的光暈浮在皎白雪地裡,就像紅轎攆四壁的金絲布。
黃花梨透雕鸞紋的衣架,虛影下宛若交頸鴛鴦。
上麵掛著她的衣服,宛如新嫁娘初夜沐浴。
空間寬闊,景煾予在門外。
男人把手插在褲袋裡。
他稍微傾側身體,聲音雋冷,和難耐地浸沒在浴缸裡的薑蝶珍聊著天。
她聲音帶著細碎的喘息,恍若缺氧。
“景先生,你還在門外嗎。”
“嗯,我在陪著你。”
溫潮的水澆灌在皮膚上,薑蝶珍唇齒間,有些情難自禁的渴求。
“你們是在加班嗎,我看他們手上文件很多,我是不是驚擾到你們了。”
他這人很妙,從不切入主題,撩撥著她的心緒彎繞。
景煾予的聲音從潔淨的門扉外傳來,情緒淡薄。
“能偶遇你,被你信任,加班也值得。”
“真的很對不起,當時他們灌了我很多酒,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薑蝶珍臉頰紅紅的,咬住下唇,語氣中有輕微的自責。
“現在麻煩你這麼久,借用你浴室,耽誤你休息,實在抱歉。”
“哪有。”他稍微帶著笑意:“若是你沒來,我想認識你,隻怕沒有機會。”
景煾予稍微靜默了一會兒。
聽到浴室裡沒有動靜,怕她溺水。
於是另找話題:“那把傘,色調很雅。像首詩,水色倒空青,林煙橫積素。”
“謝謝。”
薑蝶珍把臉頰悶悶地埋進水裡,在煙霧中小聲回應著讚許。
第一次被人肯定的感覺,讓她無措地摳著手指上的青藍。
她想到剛才指尖觸碰到了那人的唇,就覺得心悸。
“我是染織專業的。本來想裁衣服,後來把麵料放進了雙氧水裡,覺得這個顏色做傘合適,也舍不得浪費剩餘布料。
“都說青出於藍,調製出藍靛之上的青色,是種質變。著力即差,順其自然就好。”
景煾予語氣溫柔,咬字微啞:“就像今天你走進來一樣,不用拘謹,一切恰到好處。”
“嗯!我的小組還得過服設的金獎。”
“你知道嗎。”薑蝶珍羞恥地吹噓道:“那個圖樣和布料都是我做的哦!”
其實全班所有同學都得了獎。
再說她縫製出來的稀奇款式,其他人並不待見。
但景煾予卻說:“很羨慕那些評委,能親眼看著成品,欣賞你的創作。”
他講話宛如綢緞溫柔擦拭玉器,是把她當珍寶的小心翼翼。
仿佛從她進來的這一刻。
她從來沒有被他懷疑成彆有用心的輕浮女人,為勾惹他,攀纏他,煞費苦心。
他實在算得上一個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可偏偏,他是那麼年輕。
“景先生,我洗完啦。”
薑蝶珍散落著半濕潤的長發,被她用絲帛攏起來。
女生噴了一些木質香的伊索Hwyl熾,柏樹和雪鬆混合的香味蔓延在脖頸上。
但現在兩人畢竟共處一室,薑蝶珍有些緊張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她灌了自己很多冰水,在迷蒙的意識中,還是覺得渴。
充滿醉意的麵頰帶著紅暈,不安地小幅度摩挲著纖細的雙腿。
好想被撫摸。
但是困囿在徇禮的家教中,講不出開口想要的句子。
何況,是一個英雋到驚心動魄的陌生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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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己走出來嗎?”
他為她把絨麵拖鞋放到玻璃外,看著她臉頰紅紅地徘徊在浴室門口。
本來就纖瘦的影子在她腳踝邊小小一圈,無辜又呆呆的模樣,像隻懵懂的小白兔。
她已經把房間裡所有的礦泉水喝完了。
零度天氣,也不方便在這個時節叫客房服務。
可他無端覺得口乾舌燥。
景煾予認定自己要給她一些鬆弛感。
他退出客臥,繞到門廳,端立在桌前,把剛才沒喝完的那壺明前春尖,倒在碧色的茶盞裡。
茶葉已經泡開了,有種醇厚到微澀的口感。
但現在他也是涸澤之魚,有水就很不錯了。
“我還想喝水。”
薑蝶珍從浴室那邊走出來。
她忍耐得很難受,以至於身體還在小幅度的顫抖。
她已經泡了很久的溫水澡了,可是完全不能緩解那種心悸又口渴的感覺。
說完,她走到景煾予麵前,小小的手指扒住他的臂彎。
“拿下來一點。”
就著剛才他喝過的位置,像是小貓一樣,慌亂又急切地喝起水來。
花瓣般的嘴唇近在咫尺。
景煾予盯著看了一秒,隨後又移開眼睛。
好像剛才喝過的茶,連最後解渴的作用也消失了。
男人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燥熱難耐。
他緩和片刻,說話又欲又性感:“你,踩在我的腳上。”
京腔調子被拉長,聲帶共振的時候,啞得恰到好處。
景煾予的個子太高了,垂下陰影的眼睫上,漾著一抹笑意。
她赤.裸的腳踝墊起來,扒著他的臂彎,被他喂水。
他很壞心眼地越拿越高,導致她越貼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