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是在吃水盆羊肉的時候撞見李家那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在春香樓外欺負蓮蓉的。

趙長禧今年第九次在私塾裡逃課之後，終於被孫老先生狀告到趙掌櫃那兒。今日下午陽光明媚，趙長禧還在山上追雀兒，忽遇自家仆人急匆匆地跑來，說趙老爺聽了孫夫子告的狀，火冒三丈，揚言要到祠堂拿了戒鞭揍趙長禧的人，趙長禧聽聞後立馬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回了家，在其父趙彥廷到達祠堂之前，拿了蒲團，走向牌位，筆直的跪了下去。

趙彥廷到達祠堂的時候，他還在裝模做樣的懺悔。演戲太多，趙父早就知道這副模樣純是裝出來的，氣的不打一處來，走到牌位前，拿了戒鞭，一個甩手就打了下去。

“哎呦！”趙長禧叫喊道：“爹，好疼啊……”

“你還知道疼！”趙夫怒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逃學，不要逃學，能不能學學你兄長的作為！”

“好好好，我學，我學。”他回答道，扶著被打的部位倒地哀嚎：“您彆打了……您把我打傷了我明天怎麼見夫子呀？”

趙彥廷見狀便以為自己打疼了，這小兒子平時驕縱慣了，雖說自己沒下多重的手，但是萬一真打殘了就不好了。想了想他還是收起了打山鞭，拂袖而去。

門外的小廝見趙老爺走了，趕忙進來扶起少爺就要送去醫館，趙長禧輕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說：“不用了，我爹待我還是極好的，哈哈！”全然一副無事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又出門閒逛了。

左右無事，趙長禧信步來到春香樓旁邊的小麵館，點了碗水盆羊肉就著泡蒜吃。此時日頭將要落下，街坊的燈剛剛點上，隻見風雨城的惡霸李歡又照常帶著府裡的一幫小嘍囉往春香樓走去。趙長禧邊吃著飯，餘光看見了，生怕觸黴頭，撇過臉去權當不認識。

“糟了，剛剛看見蓮蓉姑娘在外麵攬客……”趙長禧喃喃道。蓮蓉是他在春香樓認識的歌姬，臉上有一小塊兒疤痕，撥開頭發遮擋時十分嚇人，所以總是受人嘲笑。一次他們在春香樓喝酒時，趙長禧阻止了想要欺負蓮蓉的李歡，這就認識了。這李歡平時最愛欺淩弱小，奈何家裡權勢極盛，蠻橫地不得了。

“喲，這是哪來醜八怪，還敢在春香樓麵前招客呢？”李歡來到春香樓門前，一眼就看到了蓮蓉，想起了上次找她時被掃了威風，十分不得意，心裡一直記著。

“這不是上次那女的嗎？”小嘍囉一號說道

“是啊，上次要不是趙家老二出來搗亂，這蓮蓉我們李公子早就收入囊中了。”小嘍囉二號說道。

李歡瞪了兩人一眼，似是不悅，“用你們多嘴！”，說完，直接捏住蓮蓉的臉，恐嚇地說道“今晚，你必須跟我走！”

仔細端詳蓮蓉這張臉，五官端正，皮相良好，是個美人。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右邊太陽穴那一塊紅色的疤痕，說難看也確實嚇人，但那塊兒的頭發多少可以遮住一點，再加上蓮蓉本身就是樂妓，大多時候根本見不到人臉，因此也就沒多少人被嚇到。而李歡此番，隻是上次被掃了威風，懷恨在心，存心挑事罷了。

蓮蓉麵色慘白，被掐住了臉，隻能卑微地說：“歡爺，上次是我不對......”

“哼，確實是你不對。”

“啊...”李歡掐地更用力了，“歡爺，我...”蓮蓉吃痛，隻得掙紮。一旁的女孩們紛紛慌了神，驚慌失措的躲到們後麵，想上前幫忙卻沒這個膽兒。

一隻手拍了拍李歡的肩膀，“歡爺。”趙長禧走上前來，“乾嘛呢？”

“又是你小子，上次的事還沒找你麻煩呢，又送上門來？”

“嗨，這不是看到你來了，想找你賠禮道歉來了嗎。”說話期間，趙長禧使了個眼色，示意蓮蓉趕緊進去。

“看來今天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李歡譏笑道，“反正你家……哈哈，正好試試仙師交給我的法術，你們讓開！”

隨即，小嘍囉們四散而開，包圍住此處。李歡從衣服中掏出一張土黃色符咒，嘴裡念念有詞，食指中指並攏後，點點微光在其上傳到符咒之中。突然，符咒光亮大作，一股呈蛇形狀熾熱火光從其中迸發出來，“火蛇術！”

“他什麼時候學會的法術！”趙長禧心想，上次他可是被自己打的屁滾尿流，這次怎麼突然法術了？算了，留得小命在，不怕沒柴燒，走為上！他看著人群中的一處突破口，疾步衝出包圍圈。李歡召喚出的火蛇像是長了眼睛，立即追了過來，人群被嚇得一哄而散。“給我追！”李歡對著小嘍囉們說。

此時天色漸暗，華燈將明，正值節日，路上人頭攢動，趙長禧在人流中左閃右避，行動地很是速度。不一會兒，他離開了城門，在城門外的一處樹林中喘著粗氣，緊追著的火蛇漸漸沒了蹤影，趙長禧便躲在一棵大樹後麵休息。

“這李歡，什麼時候學的法術啊？我們這風雨城哪來的仙師……莫非是隔壁九幻山上的來招徒弟了？”趙長禧疑惑地想。李歡這混蛋比自己大一些，確實是到了摸骨尋仙找師傅的年齡，不過九幻山怎麼會和李家聯係上的……

“快躲開！”一聲提醒打破了此時林中的安靜。突然間，火光四射，熱浪襲來，一條明晃晃的火蛇在空中蜿蜒奔馳，直衝著趙長禧撞去。眼看距離趙長禧不過一尺之距，一道瘦小的黑影衝上前來，推開趙長禧，硬生生地替趙長禧挨下了這一道攻擊，身旁的樹木也被這奇異之火點燃。趙長禧連忙跑上前去查看此人傷勢，背部衣服被燒爛，血和肉糊作一團。火光之中，看不太清人臉，隻是此人看著身形瘦弱，約莫是小孩兒，像是個小叫花子。

“姓趙的，哈哈哈哈哈，看你今天怎麼回家！”李歡顯然距離太遠，沒看清有人幫趙長禧擋下了攻擊。

“快走……前麵…前麵有一個廟。”小叫花子奄奄一息道。趙長禧立馬背上他，壓低身形往前奔去。李歡見人影逃離此處，立即奮起直追來勢洶洶。“前麵有個懸崖，崖下有個廟，你隻管往下山的方向走，一般人不知道路，他們追不上來的……”小叫花子恍恍惚惚地說。

“好！你一定要撐住，彆睡！”趙長禧擔心這位救命恩人就此睡過去，心裡想著該去找什麼藥才能止住傷口，背上有股熱流，他不敢細想，趕緊加快腳步，往山下奔去。

此時天雷轟鳴，閃電乍現，像是要下雨。不一會兒，走出密林，看到了一處有著微光的地方，是個寺廟。廟牆外牆皮脫落，凋敝不堪，趙長禧也不管了那麼多了，背著小叫花子走了進去。寺廟之內灰塵滿布，一尊大佛居於正中，佛手拈花，莊嚴肅穆，其上盤繞著蛛網，蒙塵已久。佛像旁有幾床被褥，趙長禧連忙將小叫花背部朝上，放到被子之上。隨後他拴上廟門，吹熄了其他蠟燭，留了一根照明。他看向這個小叫花，隻見背部已經滿是被火焰灼傷後流的血，染紅了麻布製成的衣服。

這衣服不換不行了，他想。此時廟內安靜萬分，聽得見小叫花睡著後安靜的呼吸。幾聲雷響後雨漸漸下起來了，打在樹葉和屋簷上。趙長禧內心焦灼，李歡有可能在山頂找不到人跑來這裡找他們，傷者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剛才也沒怎麼吃東西，饑腸轆轆，屋外風雨呼呼地刮，饑餓與寒冷交迫。

不管了，其他事情都待會兒再說，先去找草藥給他敷一下傷口吧。趙長禧將小乞丐衣服輕輕脫下，擦了擦傷口旁邊的血漬後，將其放在一邊。隨手拿了個蒲團頂在頭上，打開廟門，冒雨出門尋草藥去了。

砰！門猛地被風吹得撞在門框上，風雨入室，寒涼刺骨，小乞丐緩緩睜開眼睛。“前輩，您還在嗎？”他問。這和尚廟本是小乞丐無家可歸時找的一處遮風避雨的住所，就在昨天，一個衣衫襤褸，瘋瘋癲癲的老道突然闖了進來，說是要與這小乞丐同住，他隻得答應。今天他出門時，老道士還在廟裡，現下卻不見蹤影。未聽見有人應答，他也沒太在意，雖然遭受了符咒的攻擊，導致他有些精神萎靡，但好似隻受了皮外傷，並不像普通人那般生命垂危。他虛弱地看著被風吹得搖曳的燭火，並未注意到佛像背後閃爍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