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老大此人,思慮過深,為人不可深交。”
三長老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隻是那老頭真會說這個?
三長老迷糊了,不過一瞬,他又確信了,那老頭的確喜歡拉著這小子講東講西的。
“我過著過著,瞧三師兄這模樣,空有勤奮,幾年都沒什麼進步,心裡竟然好受了許多。”
三長老氣道:“要不是老大,我現在能這樣?”
“昨日他還貶低我識人不清,你我同尿一個炕頭,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品行?!”
好話隻說三分。
元衍敷衍地笑笑:“你也不必抬舉我,大家都是一路貨色,如今走到一條繩子上,互相幫襯罷了。”
兩人相視一笑。
彼此想要什麼,心知肚明。
小二低著頭。
元衍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做什麼做小伏低的樣子,今日的事我沒怪你。”
小二行禮道:“謝師尊。”
“你要報什麼接著報……”元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做得很好。”
珩生受了傷,便鮮少出門。
黏人精一般,黏著元衍。元衍都恍惚自己又端居廟宇了,等這人身上纏著亂七八糟的紗布時,還不忘將遞過來的勺子吹一吹時,他才恍然大悟,又有些好笑,誰家傷患包成這樣,還能坐著給癱子喂飯。
這傻徒弟。
這麼一想竟真笑開了。兩眼彎彎,這種笑法兒,珩生時常有,尤其是對著元衍,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兒來,免不得沾點招蜂引蝶的意味。但擱他身上,隻覺春風拂麵,眉眼看著都放肆開懷了不少。
指尖彆過勺子,他歪了歪頭,對呆愣的徒弟說:“幸得是個半癱,手還能用……”
珩生眨了眨眼睛,順從地將勺子放下,又將身段湊近了些:“師尊理應多笑些…”
“好看。”
元衍道:“也有人曾對我說過……”
珩生唇線抿直,垂眸時視線黏在元衍唇角,心裡頭想著,師尊這般好,又是老神仙,怎麼會有人如此不識趣。
頓時心頭如倒翻了雜七雜八的罐子,五味陳雜。
元衍道:“魔王如此難打?”
珩生不甘地哼了一聲。
“幾成勝算?”
“六成。”
“原先幾成?”
珩生伸出兩根手指。元衍心下已有計較,將他手按下。
“快了。”
元衍癱在輪椅上,看著屏風上的竹影發愣,眼皮半耷拉著,要睡不睡的模樣。一道高大身影忽然閃現身側,他抬眼道:“魔神?”
魔神束手而立,頭上兩角,正是恢複神力的靈藥所在。
元衍目光並未停留,掠過他,看他身後,空無一人。
“我那徒弟呢?”
魔神道:“打趴下了。”
元衍咋舌:“本來就要被打敗的,何必如此?”
魔神聞言看他一眼:“我也可不讓他打敗。”
元衍看向他:“的確可。”
隻是故事停在此刻,永不得推進罷了。
“你成為魔神已近千年,無數次挑釁天規,可有結果?”
“你徒弟比你有意思。”魔神將手按在元衍肩膀上,閉上眼,略施法術探看,太過純正的神力,被一條森冷的鎖鏈所禁錮,就如同他背脊處纏繞的那道一樣。
他已知答案,便收回手,笑了笑,桀驁肆意:“我的確會被打敗,何時就要看你徒弟是否誠心了。”
元衍皺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魔神唇角笑容隱匿,目光蒼涼,一眼仿佛看見了時間流動裡青年向自己揮來的一劍,氣勢恢宏,所及處塵土湮滅,萬籟俱寂。
“我們同為神又怎麼會不懂,你神力被縛,看不清楚,我來告訴你,未來你將重新得到你的神力,走在你想走的路上,離開這個你徒弟所在的地方……”
他神色不明地感慨道:“這裡與之相比,實在太貧瘠了。”
元衍聽著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卻無法反駁,確實如此,他從來這裡的第一天就是想著怎麼炸掉這個地方。
這裡如這裡的神所言,十分的貧瘠。珩生再驚才絕豔也是托了話本子的福。倘若話本子定了他最終是個神仙,無論如何他也是能成的。
元衍離開這裡並不是因為它的貧瘠。
隻是因為他是神,這裡並不是他主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