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橫空躍來,五指成爪,帶著風聲淩然而下。
當一聲。
電光火石之間,珩生憑借直覺接下了這一擊,膝蓋驀然叩在地上,青石板列出不規則的紋路。
他推開陳李,自知再也掩藏不了,右手攤開,細碎空間運行。一呼一吸之間,千萬種攻擊和破解,均已呈現在他眼前。
兩人攻擊得不相上下,每一次肉搏都被化解,每一次兵刃相接都能激起璀璨的火花……
那東西越戰越勇。
珩生亦是。
直到域波動起來。
魔神現身了。
他一揮手,那東西便遁去了:“兩位好雅興,逛到我家裡頭來了。”
珩生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歸劍入鞘:“魔神,好久不見。”
魔神很是晦氣:“你好久不見的那位被你削了魔神角,早就死翹翹了。”
陳李:“……”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珩生師兄不是門派的佼佼者嗎?
怎麼會認識魔神?
那亮晶晶的東西是什麼,再者,師兄方才的戰鬥,隻能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了……
師兄的確是師兄,但他是不是腦子不行了?
魔神看著陳李:“你也來了?”
“你們認識?”
“我們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
魔神挑眉,覺得很有意思:“二位意欲何為?”若是敘舊,倒是可以,若是找事,直接打出去便可。
珩生道:“這個鎮子是你的域?”
魔神不語。
“為什麼?”
魔神托起一處小空間,裡頭正是珩生削掉了他的角,然而得了角的盲女,沒有苟活,她隻是抱著角抱著神像,走出了他為她造的域。
踏出院門的瞬間,盲女便很快衰老。
很快死去了。
“那次你同我說,華枝春滿,滿得很假。我於是和你合作,獻上了我的永恒的生命和我至尊的神角……”
陳李忍不住道:“神仙的命也不是永恒的,魂魄歸於天地,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另一種滋養。”
“你太著相了。”
“著相……”魔神出乎意料沒有生氣,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珩生一眼,哈哈笑道,“我就要,你打我啊。”
陳李:“……”
“我要她活著,她要我活著,那我就要我和她都好好活著,去見太陽,去捉蝴蝶……”
珩生擊碎他的白日夢:“凡人入魔,尚要經曆許多曲折,免不得染上些非人的習慣。靈體入魔,就沒聽說過。”
“鎮上的人是無辜的。”到底是師承,偽神退了一步,對魔神的飲鴆止渴很是理解,道,“要不你把人放了,隨便你造什麼域。”
“方才是我的惡魄,你覺得我還有能力造域嗎?”
惡魄離體已久,魔神光要煉化就得近一千年,更彆談他要陪盲女了。
沒有時間,沒有精力。
所以那鎮子裡頭的人必須留下來,域隻有活起來,才能平衡。
這裡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域了。
表裡兩層,已經是他的仁慈了。
為了不殺人,他甚至在霧氣裡設了一處鏡像,再將自己的惡魄放進去。
鎮子裡的人除了過著周而複始日複一日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他們甚至脫離了時間與空間,不會被生老病死所脅迫。
陳李:“所以,你不打算放人?”
他於是扯扯珩生的袖子,示意從長計議:“那就不打擾了。”
忽而,一陣清脆響聲響起。
天際霎那間明亮起來。
陳李有些眩暈,好像是天地間突然翻了個個兒。街上人來人往,小橋流水,一個盲人姑娘拄拐,慢慢地走過來。
“你在這裡啊,讓我好找。”
魔神“嗯”了聲,聲音溫柔,上前半抱著人走過來:“我馬上就會回去的,何苦出來呢?”
她好奇地“看著”陳李二人的方向,一邊撒嬌:“你總說要帶我撲蝴蝶,如今真能下床了,自己又跑不見了。”
“這兩位是?”
陳李自我介紹了,令他驚訝的是珩生也很是溫和地同盲女打招呼。
“久仰大名。”他說。
盲女似乎是很受用,笑吟吟地對魔神道:“你的朋友來了,何不迎回家中,酒菜雖是普普通通亦可暢飲的嘛。”
魔神聞言欣然,於是領著兩人回了家。
仍是那間院子,隻是這一次不是域了。
是一座實實在在青磚黑瓦砌成的小院子。
看起來像是對著小空間裡的打的版。
珩生道:“手藝進步了。”
魔神不置可否,抬腳進了院子。
陳李端詳這院內的一切,包括自己在內。所謂的華枝春滿,天心月圓,並沒有見到,自然也不能領會珩生口中“圓滿的假”。
小院內梨花簌簌,盲女指使著大名鼎鼎的魔神熱菜倒酒,很是有氣魄。
珩生坐在桌邊,拿著酒壺將四隻酒盞滿上,睫羽低垂,很是認真的模樣。平心而論,是有幾分圓滿的真意在的。
酒液注入酒杯,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輕笑:
“師尊……月色正好。”
陳李抬手揉揉耳朵,嘀咕道:“明明晴空萬裡,哪裡來的月亮,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