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繃帶時,他也會小心翼翼抬手配合,隻是視線總是落下來,等元衍看過去,他又偏頭閃躲。
下頷線很分明,教人隻能看見鴉羽一般的睫毛,還有那燒得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瞳。
瞧久了那眼瞳便會輪轉一番,觸及到他的視線後,又被燙到了一般瞥向彆處。饒是這樣,原本蒼白俊秀的麵皮又紅上了一分。
簡直是秀色……可餐。
元衍被一番你來我往弄得也有些神思不屬了,心跳得很快,連帶著手下動作也粗魯潦草起來。
趕緊纏好,把人打發走。元衍聽得耳邊的呼吸聲,忍不住心中長歎,乖乖的害羞的徒弟,竟然比之前看不透的徒弟更讓人心煩意亂。
這……
繃帶總算是在這混亂曖昧的氣氛裡纏完了。
元衍呼出一口氣,本來想拍拍珩生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猶豫了,收回時無意攥成拳頭:“好了,你回去早點休息吧。”
誰知珩生像是沒從方才的氛圍裡回神一般,害羞地嗯了聲,忽而傾身抱住元衍。
這一次的擁抱很……很體麵。
輕輕的,好像是擁抱什麼珍寶一般。
元衍啞然,聽得耳邊珩生用害羞的聲音道:
“師尊,我很高興,你說未曾有過我這般……”
元衍一臉複雜,瞠目結舌:“這……不是……”奇怪他的舌頭怎麼關鍵時刻打結了。
珩生繼續道:“我傷口不要緊的。我怕師尊不要我,我才去魔窟的……能得到師尊那句話,我很喜歡,沒有憾事了……”
元衍:“小小年紀,什麼憾事,怪不吉利的。”
珩生輕輕巧巧一笑,氣流拂過元衍耳廓,激起一陣麻麻的觸覺。他鬆開了元衍,笑得很開懷,那雙明亮眼瞳說是在銀河裡撈起來的,也不為過:“阿衍,我很歡喜。”
元衍愣在原地。
珩生回去了。
等元衍回過神,雨已經停了,半夜裡,沒什麼星子,一輪缺月黯淡地掛在天邊。
從前,祂對月亮的觀感就是,看誰在得久。
隻要活得夠久,要麼就是祂湮滅,要麼就是月亮炸掉。
可經過了這次月老本子,他又曉得了圓圓滿滿。於是,在這夜裡,甚至自傷於月亮的不圓滿。
他歎了口氣,確確實實是墮落了。
於此同時,珩生回到院內,麵上笑意還沒有斂儘,就看見了月下老人。
珩生:“你是誰?”
“明知故問。”月下老人繞著他轉圈圈,仔仔細細將人看了又看,用手指指指點點,“不對啊你。”
“你沒夙願了?”
珩生沒回答,心下大概知曉這人是為誰而來。
“你戀慕你師尊,但又打算就到這裡了,不應該啊?”
珩生的心思被宣之於口,他神色如常,推測道:“你是月老?”
月老讚賞地點頭,一手撫摸白胡子:“頭一回見自己筆下的人活過來,嘖,真不錯。隻是這演變也太溫和了。”
珩生聽了他的話,心下思量,開口道:“師尊同你一樣,也是上界來的?”
月老吹胡子瞪眼睛,連連擺手:“怎麼會?!”
他像是想起了誰,抓住珩生的衣領,小聲道:“那天雷尋常神仙九道就灰飛煙滅,那麼多道……數都數不清了,從天上劈到地底下,還是冥水裡……”
“世上再無元衍上神了。”
珩生略皺眉,心悸了一瞬,或許是那位月老口中的上神和自己師尊重名的原因……
數不清的天雷……
從天上到地下,又到冥河……
那條龍?
他驀然睜大眼睛,原來是這樣。那條龍護佑的就是元衍上神。
祂沒有湮滅。
珩生不動聲色。
月老道:“你是我筆下的人物,我也不同你繞圈子了。你告誡你師尊,不可再想什麼突破上界,老老實實在這芥子裡呆著。”
“上麵的那位不耐煩見這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好自為之吧。”
他正要轉身走,卻被人扯住了衣袖。
珩生又問道:“原本的結局是怎樣的?”
月老了然:“虐戀情深你懂嗎?最終你師尊一劍把你對穿。”
“為什麼?”
珩生認真地看著他:“我自知圓滿了,也決意不再妨礙他。”
那句話到了嘴邊。
月老已知他問的是什麼。
他問的是,都無欲無求了,師尊為何要殺他。
月老有些虧心,又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這麼聰明,還能想不明白,老頭我寫的東西,中間再怎麼變換,結局也不會更改。”
“那一劍你是拒絕不了的。”
“有誰能抵擋過命運的齒輪?”
“你說的應當是司命。”
月老歎道,用手指了指上麵:“在上界,在外麵的人間,是司命來寫,可在三千芥子,是我老頭兒。”
“一劍下去,痛快利落,他耳根子軟,你再說幾句好話,定能同你長長久久,三千芥子說來,也算是個隱居好地方。”
“他們不要他出去。”
他陳述一般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