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言重了。你若忠心，幫你回京自不是難事。但…”巫槿榮沒有將自己的底牌悉數托出，而是將底牌放到了薛嬤嬤的掌中，讓她自己選擇。

薛嬤嬤瞧見二姑娘有些猶豫不決，她當時表明自己的立場，指出了鄒姨娘的錯處。

“早些年，鄒姨娘便借著主君的恩寵，處處挑釁大娘子。但大娘子性格溫柔，知書達理，向來不與那鄒姨娘斤斤計較，想來這些年，那鄒姨娘就像是迎頭蒼蠅般，擾得大娘子不好過。”薛嬤嬤用手絹擦了擦殘存的眼淚，一針見血地說出了巫槿榮母親現在的處境，“鄒姨娘，現在怕是，更加的變本加厲。”

“薛嬤嬤說的是不錯，可這兒又能如何？論起你說的這些，我比你所知曉的還要多。”巫槿榮青蔥般的手指，慢慢地挪到了另一側，搭上了那晶瑩剔透的玉鐲，冷冷地盯著它，接著將它輕輕地轉動了起來。

巫槿榮引著薛嬤嬤，一步一步的抽出了自己的底牌。巫槿榮這個小機靈鬼兒，可不要那薛嬤嬤隨機抽的爛牌，要麼將所有的牌數全歸她所有，許是沒有樂趣罷了，要麼便拿出那讓人眼前一亮的籌碼。

房屋裡變得有一瞬間的靜默，隻是沒過一會兒，就被一陣清脆悠揚的聲音所打破。

“叮…叮”。巫槿榮從輕輕轉動著玉鐲變為慢悠悠地敲擊，敲擊聲從緩慢變得愈加急促。這次，她沒有再盯著玉鐲，她盯的是擺在桌子上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看著那糕點好似有些惋惜地說道，“是有些餓了呢。”

那敲擊的輕重緩急，昭示著玉鐲主人的耐心。可見玉鐲的主人，漸漸地沒了耐心。

“薛嬤嬤，你瞧我這玉鐲品相如何？巫槿榮微微笑著，亮晶晶的眼眸像是十分期待著嬤嬤的說辭。

“二姑娘，恕奴婢眼拙，品鑒不出什麼。”薛嬤嬤仔細地瞅了瞅二姑娘的鐲子，卻什麼花兒也未曾看出，隻好說了句，“請姑娘，指點一二。”

其實，薛嬤嬤能說出一二來。隻不過，她不能確定的是二姑娘是真讓她品鑒還是彆有用意，所幸，什麼也不說，直接揣著明白裝糊塗。

“玉聲貴清越，玉色愛純粹。”巫槿榮抬眼，銳利的眼鋒拋向了薛嬤嬤，人畜無害地朝她笑道，“嬤嬤，你可明白？”

薛嬤嬤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她明白二姑娘這是在提醒她，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二姑娘在拐著彎子和她說直接拿出她感興趣的籌碼，扔掉她自以為是的彎彎道道兒，純粹點。

巫槿榮微蹙了下眉頭，再次看向了那盤香糯糯的糕點。她知道，那盤糕點涼透了之後一定會影響口感，她隻好偷偷的在心中再次惋惜了一下。她微微吐了口氣，用一隻手托著臉龐，另一隻手蘸了茶水，在案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了一個飄逸的“利”字後，慵慵懶懶地開口道，“薛嬤嬤，你可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的道理？所謂一個利字罷了。莫要不識抬舉。”

薛嬤嬤這下有些怔住了，她未曾想到，二姑娘竟這般直言不諱。

“明白了。”薛嬤嬤忙點頭說道。

巫槿榮檀口微張，沒有花費多少力氣的從中蹦出了幾個字，慢慢道，“嬤嬤，明白就好。”而後，她又特地加重了腔調說道，“那便繼續吧。”

“多年前，老奴曾親眼瞧見那鄒姨娘曾與一男子私會。她匆匆忙忙地躲人視線，不小心丟了一方手帕，剛巧被老奴撿到。”嬤嬤說完，便從袖間拿出一件像是保管了多年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呈給了二姑娘，“二姑娘，請看。”

巫槿榮仔細地瞧了瞧，是一絹手帕，到是沒有多稀奇。隻不過，上麵繡了一個“李”字，李字的旁邊圍著幾簇嬌豔的海棠花。

“嬤嬤，這手帕上雖有一個“李”字，但誰又能證明這是誰的？”巫槿榮說完後，從盤子裡撚起一塊冷掉的糕點，填入了口中，細嚼慢咽地嘗了起來。

“二姑娘莫急，您可知鄒姨娘最擅長的是什麼？是刺繡。偏偏她最愛繡的便是那海棠花，當年我照顧月齡的時候，她所穿的衣裳便繡著海棠花。她的月齡金貴著呢，月齡幼時的衣裳，全都是鄒姨娘親手所繡，生人根本近不了手。”薛嬤嬤像是多年沒有向旁人吐露過心聲一般，極具興味地自問自答，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妥。

巫槿榮聽後，沒有表露出一絲把握住她人把柄的得意。緣於現在是薛嬤嬤有求於她，她可不能讓薛嬤嬤以為自己已經被她證據所拿捏。這是絆倒鄒氏母女的最好利器，她要徐徐圖之，切不可讓不必要的麻煩誤了時機。

巫槿榮喝了一口涼茶，清了清嗓子說道，“嬤嬤，可千萬要保留好此手帕，萬不可落入他人手中。”接著，她不顯山不露水地道，“嬤嬤，這些天，便緊著教我規矩就行。其它的，就不勞嬤嬤費心了。”

此後，一個月。

巫槿榮的規矩一開始屬實有些欠缺，經過一個月勤勤懇懇地學習，倒是精進了不少。

薛嬤嬤和二姑娘相處了一個多月後，變得越發喜愛二姑娘了。看到二姑娘的規矩涵養愈發端正，她有一種“吳家有女初長成，嬌俏可人及傾城”的感覺，想著，想著，她的眸色變得有些暗淡。

“嬤嬤，巫府來信了。翌日，將有人接我回府，你收拾一下行囊，跟我回府吧。”巫槿榮朝著嬤嬤微微笑道。

“是。老奴這便回房中收拾行囊。”薛嬤嬤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所打斷，她很快變回了原來不苟言笑的樣子。

翌日一早，巫府便派來了馬車接二姑娘回府。

巫槿榮信守承偌，攜帶薛嬤嬤上了馬車。剛坐穩，走了幾步。就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叫，“二姑娘，等等我，等等我……”

薛嬤嬤掀開車簾一看，便看到了跌倒在地的春紅，還有出來追趕春紅的仆役。看到春紅仍不放棄地朝前攀爬，她用不容置喙言語朝著旁的仆役說，“常泉，把她給我拖回去。”

一聲聲“不”淒淒厲厲地傳來，不一會兒，馬車周圍就變得清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