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個活兒 11月初,燕市秋風瑟瑟,……(2 / 2)

我爸煤老板 傅延年 7598 字 9個月前

流程走完了,錢也收了,林仙鶴正式上崗。待李忠德跟民警依依惜彆,感謝了又感謝後,帶著他離開警務室,走出燕市火車站。

李忠德把巨款存到銀行裡後,身上的大背包就空了,因是瞞著家裡過來的,也沒帶行李,但林仙鶴還是將那個癟了的包接過去,“我幫您拿吧。”

李忠德推讓了兩次,也就讓林仙鶴拿著了。

林仙鶴問:“我聽說您是想在燕市買房子,有目標了嗎?”

李忠德有些得意地說:“當然,咱要是沒做好準備,也不能來燕市不是。”他說著,從褲兜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牛皮紙皮的本子來,翻開,露出一張張剪報,不知道從什麼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張張貼在頁麵上。

李忠德把本子遞給林仙鶴,說:“這是我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賣房廣告,我們那裡,燕市的報紙上,也就積攢了6個賣房信息,小林,我幫我看看,哪個離著平安門近,咱們就先去看哪個。”

林仙鶴對房產一竅不通,要不是吉祥路8號這個院子正好要買,她就沒想過要買房子,不過,對於地理位置倒是很清楚,每個售樓廣告都注明了樓盤地址。

林仙鶴翻看了一遍,指著其中的一個樓盤說:“這個樓盤在東三環外,四環裡的位置,在平安門十裡長街的延長線上,是這些樓盤裡位置最近的。”

李忠德一聽說十裡長街,眼睛就放光,連連點頭,說:“這裡好,咱們就去這裡,小林你安排。”

林仙鶴點了下頭,帶著他往公交車站走,這啟售樓廣告裡,把坐車路線標注得很清楚。

火車站通常是一個地區公共交通最發達的地方,燕市火車站也不例外,正好有直達那邊的公交,他們等了二三分鐘,公交就來了,起始站,上車的人不算多,車上的座位隨便坐。

李忠德亦步亦趨地跟在林仙鶴身後,在林仙鶴指導下買好票,坐在後半截車廂的頭一排座位上,像是個頭一回上街的小孩子,好奇地打量完車廂裡,又順著開了條縫的窗戶往外瞧,也像小孩子那般,有太多問題想問,嘴巴不停,看什麼都新奇。

林仙鶴相當自己剛來燕市的時候也是這樣,便很包容地回答著他的問題。

李忠德突然指著街邊一棟仿古建築,一臉興奮地扭頭讓林仙鶴看,忘了控製聲音,稍微大了些:“那裡是不是紫禁城,以前皇帝住的那個地方?”

還沒等林仙鶴回答,後座突兀地響起一聲嗤笑,那聲音大的,大概車頭的乘客都能聽得見,這還沒完,緊接著又響起一句陰陽怪氣。

“哪兒來的鄉巴佬,唉呀媽呀,笑死我了,還紫禁城,也不嫌丟人!鄉下人,就在鄉下好好待著,非要跑到城裡來丟人現眼……”

林仙鶴猛然轉頭,目光淩厲地看向發出聲音的人,那是個二十多歲,穿著打扮都非常時尚靚麗的年輕女孩子,臉部表情充滿了嘲諷不屑,一隻手抱胸,另一隻手在鼻子邊上扇著風,好像聞到了多麼渾濁腥臭的味道似的。

林仙鶴火氣“蹭蹭”往上冒,拉下臉來質問道:“你說誰呢!”

那女孩子沒想到有人敢搭茬,有些心虛,但莫名的優越感又讓她油然而出一股子底氣,很快又梗住脖子,挺起胸膛說:“誰搭茬我就說誰!我又沒錯,農村人就該待在農村裡,這股子臭味,把車都熏臭了!”

“真是嘴欠!”

林仙鶴說話的同時,目光凜冽地看著女孩子。

“你才嘴欠,你全家都嘴欠!”

女孩子不甘示弱,聲音陡然高了八度,潑婦罵街一般,各種難聽的話從嘴巴裡不停噴射而出。

林仙鶴沒想到,自己隻說了一句“嘴欠”就招來這麼大通的國罵,便是再好脾氣的人也忍受不了,忽然,她伸出拳頭,帶著疾風,朝著那女孩子的麵門而去。

女孩子被驚住了,終於不再罵人,下意識地驚呼一聲,閉上眼睛,等著疼痛襲來,可等了一會兒,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她睜開眼睛,卻看見一枚拳頭正停在自己眼前。

她“嗷”地一聲尖叫,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立時揮舞起雙臂,就朝著林仙鶴打開。

林仙鶴嘴角輕撇,拳頭鬆開,像是揮蒼蠅一般,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帶著這種胳膊外前,手掌伸開,又抓住了她的另外一隻胳膊。

那女孩的兩隻胳膊全都被牢牢桎梏住在手掌中,女孩拚命掙紮,沒有掙紮開,麵目猙獰,嘴巴開始大喊大叫,雙腿使勁兒甩著往前踢。

林仙鶴雖然生氣,但非常清楚自己的手勁兒多大,是收著力的,見這女孩還有力氣折騰,便又加重了些力道。

“看來還是沒有受到教訓,那就讓你嘗嘗疼的滋味!”

從這個年輕女孩揚聲發表那番“高談闊輪”時,售票員、其他乘客的目光就被吸引了過來。公交車上,乘客們之間經常會出現一些小摩擦,不嚴重的話,售票員都會選擇旁邊,不會參與進來,但是得時時關注著動態,防治事態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做售票員的,每天都會遇到很多人,像是這個女孩嘴巴這麼賤,說話這麼難聽,瞧不起鄉下人的,也不是沒見過。她剛剛,真以為那一拳頭要砸過去了,心說,這要是真砸下去,可就得去派出所了。

包括車上的乘客,絕大部分人在聽見年輕女孩那番話時,都是氣憤的,但是事兒沒攤在自己身上,人家又沒罵自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心裡頭都有正義感,但也不是誰都願意為了這些正義感而去招惹是非。

見年輕女孩子被桎梏住,不光是年輕女孩自己,這些圍觀的人也是震驚的,但震驚過後,心裡頭卻升起了一股子快意之感。

所以那個女孩子嘴巴裡頭大喊著,驚恐的目光帶著懇求地看向其他人,嘴巴裡頭喊著“幫幫我”的時候,其他人都默默地轉過頭去,沒一個人選擇上前幫忙。

一是覺得女孩子應該受到教訓,二是人家隻是把你的手鉗住了,又沒打你,遠不到需要“救命”的時候。

售票員也坐在原來的位置沒動,聲音透過不甚清晰的喇叭伴隨著雜音傳過來,“文明乘車,車上禁止打架鬥毆。”,隻說了這一句,便轉頭到窗外,配合著司機轉彎。

見沒人肯幫忙,年輕女孩沒指望了,手指頭疼得不行,又被林仙鶴出聲威脅,一下子就慫了,眼淚從眼眶裡滾落出來,“我不喊了,對不起,我錯了,你放了我吧,疼死我了!”

而許久沒說出話,一直保持著瞠目結舌,雙手虛放在空中的李明德,這會兒像是忽然解凍的雕塑一般,終於想起,自己還能說話,連忙朝著林仙鶴說:“小林,不至於的,放了她吧。”

林仙鶴這才稍微鬆了下手,但沒有徹底放開,直視著她的目光說:“以後出門注意點,彆仗著長了張臭嘴,就什麼話都說!”

那個女孩子連連點頭,“我記住了,記住了!”

林仙鶴這才鬆開了手,同時警惕著,提妨那個年輕女孩趁此機會還手。

可這個女孩子明顯已經被嚇怕了,她一恢複自由,立刻抽抽搭搭地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將放在旁邊座位上的女包挎在肩上,等車一到站,她便悶著頭,快步跑著下了車。

林仙鶴眼睛的餘光一直盯著她,直到車門重新關閉。

她“哼”了一聲,那姑娘雙手軟趴趴的,一握上就知道這人弱得跟個小雞仔似的,就這樣的,還敢出來嘴欠,就是今天遇不上自己,早晚也得挨彆人的打。

“小林,你這小姑娘人真好,你是為了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多謝你,我這回來首都,算是來對了,遇見的都是好人!”李明德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索性伸出雙手,拱手朝著林仙鶴拜了拜。

林仙鶴連忙擺擺手,說:“你是我的客人,我維護你是應該的,而且,她嘴巴太臭,說話太難聽,我看不慣。”

李明德因為上了年紀,而顯得渾濁的眼球裡,散發出光彩來,如果說剛剛看見她舉水泥墩子時,那光亮像是蠟燭,這會兒就是燈泡級彆的,對眼前這個比自家孩子還小的年輕女孩子充滿了尊敬之情,愈加覺得自己運氣真好,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雖然那個嘴賤的女孩子受到了教訓,也逃下了車,但她那番話,到底在李明德心上留下了陰影。接下來的路程裡,李明德眼睛依然新奇地看向窗外,但再不隨便開口,有什麼疑問的,想要分享的,也都藏在了心裡。

他的這種變化,一開始林仙鶴還覺得挺好的,沒有他的聒噪,耳根子都清淨了。可漸漸地,她覺出來不對勁兒,自己的這名客人,還是受了那個女孩子的影響。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頭一回來燕市的時候,還不如李明德呢,純純一個土包子,腦子裡裝著十萬個為什麼,什麼都不懂,看哪兒都新鮮,那時候劉燕生和張臣師兄可沒像自己這麼不耐煩,便是自己問了再幼稚的問題,都悉心解答。

李明德還是自己的客戶,陪他一天能賺三百塊,自己更應該耐心才是,不過,她到底不善言辭,李明德又目光一看看向窗外,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合適的話語,導致兩人一直沉默到下車,林仙鶴終於找到合適的話,說:“到站了,咱們該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