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難明 流水故人去,春花雪夜歸……(2 / 2)

蘇漾低罵了一聲,追著雲樺沿山道下行:“魔軍又殺回來了?”

“應該不是,氣味很純淨......”雲樺說到此處,猛然站住了腳步,回過身,“是靈氣!”

“仙門的人坐不住了。”

* * *

魔界的白晝轉瞬即逝,天地重新墜入無邊陰霾。

烏雲蔽月,星辰隱匿,隻有火把陰森搖曳。

數不清的黑衣魔衛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鋪天蓋地而下的蝙蝠——

“恭迎魔尊回宮!”

“恭迎魔尊回宮!”

穆離淵的黑袍帶起冷風,踱步穿過燃燒的火把與跪地的身影:“星邪殿的守衛全部撤了,沒有我的命令,今夜誰也不準靠近這裡。”

“是!”魔衛們皆俯首躬身,倒退著散開。

枯葉隨風飛旋,落入篝火,在濃煙中化作灰燼。

江月白在煙霧裡抬頭,麵前是直通星邪殿的高階——九百級階梯的儘頭,高聳著漆黑的宮殿,殿門大敞,好似迎接獵物的巨口。

穆離淵側過身子,右手微揚,示意江月白先走:“師尊,請吧。”

他看著江月白走上了幾級台階後,才沉默地邁步,負手跟在對方不遠不近的身後。

長階兩側的魔族守衛都已無聲退去。

隻剩下隨風搖曳的篝火,代替魔衛一排一排挨著行禮。

可怖的鷹唳從天際俯衝而來,殿門兩側飄揚的獸紋血幡下,隱約出現了一個黑鷹的輪廓。

它一隻爪子緊緊抓著身下的石雕,頭部隨著江月白的靠近緩緩轉動,隻用單邊一隻眼睛盯著來人。

穆離淵慵懶的嗓音從江月白後方傳來:“你也滾。”

黑鷹歪了歪腦袋,顯然聽懂了主人的話,但卻沒動。

仍舊充滿敵意的眼注視著陌生造訪的來人。

——星邪殿從不歡迎滿身仙風道骨氣息的修者。

“嘖,東西養大了就不聽話。”穆離淵走上前幾步,為江月白推開大門,瞥了一眼黑鷹,“師尊要是不喜歡,我把它燉了請師尊喝湯。”

江月白避開了身側的人,邁過了門檻。

沒走幾步,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哀嚎。

江月白轉過身——

穆離淵負手進殿,無事發生過般。

星邪殿的大門在黑鷹的慘叫聲裡緩緩閉合,沉重的門軸聲響回蕩在宮殿中,像是厲鬼嘶鳴。

江月白盯著陰暗中的人,動了動乾裂的嘴唇:“我不想喝鷹湯。”

“教訓畜生而已,死不了。”穆離淵微微笑道,“我倒是想獻個殷勤,可師尊從不領我的情啊。不是嗎。”

他邊說邊脫了沾著血漬的黑袍,扔在側邊的矮榻上,繼續向前走。

玉帶和綁腿勾勒出修長的線條,被跳動的燭光拉長在地毯上。暗紅的地毯一路向裡,通向高殿之上散發幽光的黑玉寶座。

殿內光線很暗,漆黑石壁上繁複的血色花紋卻刺眼,紅蠟燃儘的殘液沿著曲折紋理緩緩下爬,像是從凶獸嘴角垂落的鮮血。

穆離淵抬腳踢開了擋道的矮桌,轉身坐下,一圈圈解開纏在手腕的赤羽魔鞭,褪去沾滿血汙的黑綢手套,丟進燃燒的火焰裡。

紅燭晃動,光影搖曳。

寂靜得可怕。

江月白遠遠站在階下:“你想我做什麼。”

穆離淵在燭焰搖晃的光影裡垂眸,提起酒壺倒酒,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師尊,這裡是魔宮。”

江月白語調很隨意淡漠:“所以呢。”

“在魔宮星邪殿裡,”穆離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緩緩說,“還沒有人敢站著和本尊說話。”

地毯上的血色花紋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命令,在這句話後開始發光發散,像延伸的藤蔓——溝壑凹痕裡的汙漬也許並不是花紋,而是曾經慘死於此的傲骨留下的可憐痕跡。

“想我跪你?”江月白似乎輕笑了一下。

穆離淵沒作聲。

“站著說話會是什麼下場。”江月白道。

“師尊想體驗一下?”穆離淵向後斜靠在琉璃扶手上,玩味地瞧著階下人,“師尊身上還有地方能再添新傷嗎。”

江月白淡淡說:“你試了就知道。”

穆離淵端酒的手微微一頓。

下一刻,一道血紅的魔鏈從高殿上竄出,掃滅紅燭,猛地纏住江月白咽喉,將他瞬間拉至身前!

穆離淵順勢狠狠掐住了江月白的前頸,一字一句,嗓音低緩:“師尊,你這個模樣,真的很惹人生厭。”

江月白被迫直視著穆離淵的眼睛——深若沉潭的眼眸像幅未乾的水墨畫,隻有近到咫尺間,才能看見裡麵藏著幽不可探的危險。

穆離淵的手還在用力。

痛苦的神色映在仇恨扭曲的眸底。

可穆離淵似乎很享受這幅場景,近乎貪婪地盯著江月白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看......直到細微的血色湧出了江月白的唇縫,才意猶未儘地放了手。

冷氣灌進喉嗓,江月白猛地咳嗽起來,俯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怎麼流血了,”穆離淵彎腰替江月白撩開鬢邊沾血的碎發,口吻憐惜,好似這些血不是他弄的,“疼嗎。”

江月白側頭避開了他的手。

穆離淵的手指停在半空,兀自笑了下,而後緩緩收回了手。

他兩指微撚,感受著細膩的血液在指腹滑動:“師尊彆總是這樣冷冰冰的啊,好玩的還在後麵,師尊也許會喜歡得不得了。”

江月白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啞聲道:“你還要玩什麼......”

穆離淵沒有立刻回答。

他將沾血的手指放進雙唇間,用舌尖舔去了溫熱的鮮血。

而後,盯著江月白眸色淡漠的眼睛,向前傾身。

“當然是要——”他歪過頭,追逐著江月白想要躲開的目光,強迫對方看著自己,緩緩說,“玩你這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