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幽琴 飄雲落花歸海晏(1 / 2)

第一日的天機曆練,江月白沒有出現。

滄瀾門的隊伍由雲樺帶領,蘇漾跟在末尾,長劍扛在肩上,嘴裡叼著草,吊兒郎當衝身後人群道:“第一道門是飛升前輩留下的各種秘籍古譜,感興趣的來、沒膽子的等,要求就一條,彆添亂就成。”

他心想:彆再來昨天綠袍小子那種,來一個我揍一個。

天機秘境前幾道門最容易,況且昨夜第一道門的震門凶獸已被晚衣所殺,危險已經不多。

不少小門派都已經躍躍欲試地跟著進了天機淵。

二十六家自矜身份,不爭搶也不屑於這種撿拾便宜的機會。

待滄瀾門的隊伍消失在裂縫深處,他們才整理隊伍,不急不緩地向淵內進發。

各家掌門們麵上平靜,內心卻都焦躁不安。

滄瀾門雖是第一仙門,但為事皆如掌門性格,含蓄沉穩。

他們從未見過滄瀾門如此急切不藏鋒。

北辰仙君親臨,碧滔風揚浮雲掠柳二位峰主一起現身,連神秘莫測的秦藥師都露了麵。

晚衣更是弦發驚豔,拿下天機淵內第一隻化靈階惡獸。

一夜之間,奪光了往後數日他們所有能奪的風頭。

破了一切言之鑿鑿的傳聞。

這是開端亦是結局。

像在對所有人說,天機淵最後一道門內寶物已有定主。

眾生向往的天機劍,非滄瀾門莫屬。

......

天機淵秘境,如同翻轉於地下的另一個廣袤世界。怪石成山,黑木成林,無邊無際。

修士們都向著各自所想的秘寶之門而去,原本整齊密集的隊伍很快便分散開。

秘境之內共有九九八十一道門,每一道門中的寶器都各有特色。

有的門內是秘籍心法、有的門內是靈丹妙藥、還有的是暗器毒蠱......

每一道門內雖秘寶眾多,但門中的鎮門之寶隻有一件。

也最珍貴。

想奪到鎮門之寶,需要的不僅僅是高超的修為法術,還要講求機緣。

這才是最難的地方。

琴聖鬱行舟一進秘境,便帶著鳴空派修士向著天音門去。

天音門內名琴眾多,各類上品樂器數不勝數。上次天機秘境開啟的時間短暫,鬱行舟沒來得及進入天音門,此次絕不能再錯過。

鬱行舟此行沒有帶任何弟子,隨從的鳴空派修士個個皆為金丹,他們橫琴布陣,為掌門開啟天音門。

機關在樂聲靈浪中道道斷裂,散作塵埃!

鬱行舟等待此門已久,石門緩緩上升,光芒一寸寸沿著他的秋水袍向上移動,最終照亮他的雙眼。

常年帶著淺笑的眸光裡此刻不再有笑。

隻有不加掩飾的渴望。

鳴空派修士率先進門探路,他們沒有留戀沿途寶物,按照掌門吩咐徑直深入,停在蓮花石台前,為掌門讓開大道。

琴弦翻撥,鬱行舟輕而易舉用音律擊破了禁製,打開了最深處的那道密鎖——

機關仿若蓮花綻放,層層打開。

霎時間光盈滿室!

一把碧玉朱漆琴躺在靜謐的光暈中。

如天雲墜綠水,花開一點紅。

上古名琴,獨幽!

鬱行舟屏住呼吸,緩緩走近。

獨幽的氣息太過安靜,將一切紛亂都覆蓋在寂冷光暈之下,唯餘此間清水生花。

周圍無人高聲語,鬱行舟伸出的手指也微微顫抖。

名琴有靈,是否願意被驅使,全憑機緣。

但如鬱行舟這般造詣高深的琴修,任何樂器都會被他的強大威壓所折服。

能躺在琴聖懷裡,在他指尖下慢慢輕舞,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勁瘦的指節戳破透明的結界,漣漪猶如水紋蕩漾。

鬱行舟觸碰到了獨幽琴——

霎時間,耳邊回蕩刀鳴劍響!山開浪起,日月同悲,廝殺與慘叫均化作一程風雪,落入無聲勝有聲。

片刻寂靜後,光亮一簇開,暖陽重現,細雨紛紛。春回大地化冬雪,屍山血海成碧波。孤影獨坐無邊中,恰似江心一點紅。

鬱行舟赫然回神,已是冷汗淋淋。

好一曲,獨幽。

此等名琴,曆經世事之滄桑、凝聚天地之精華,若為自己所取,必定能使自己的音殺術法更進一層。

鬱行舟嘴角泛起笑容。

獨幽,知音人來了。

“都退後。”他壓抑著顫聲。

修士們紛紛自退三丈,不敢打攪琴聖收服獨幽。

鬱行舟默念訣法,渾身輕光繚繞,凝成一層護盾。

而後猛然睜眼,五指緊抓琴尾——

寂靜幽水忽然騰起浪潮,琴弦顫出低悶的重音。

紋絲不動!

鬱行舟臉色慘白,指節再次發力,青筋崩出,股股靈浪順著經脈肉眼可見地凸起。

獨幽卻發出更加低悶的怒聲,如同沉鼓撞鐘,回蕩不休!

周圍的修士們皆被琴音震得七竅滲血,跌倒了一片。

獨幽仍舊端坐蓮台。

怎會如此?

鬱行舟心內又驚又怒,動作更加用力!

可手臂卻像被無形繩索牢牢束縛,禁錮勒纏著靈息,無法移動獨幽半寸。

忽然,後方人群一陣驚呼躁動。

緊接著,清凜薄風忽至,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鬱行舟身側。

修長冷白的手指停在了獨幽琴弦之上。

誰!

誰敢?!

鬱行舟半身已入琴境,無法回頭。他因為耗費過量靈力而力竭、又因為無法收服名琴而惱怒,已經是困頓之獸、弦發之箭。此刻竟還敢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來與他爭奪!

溫雅琴聖風度不複,在喘息中怒喝:“不想死就滾開!”

可那隻手沒有離開,反而指尖微勾,膽大妄為地在琴弦上撥了一個音。

輕緩自在,仿佛隻是在一汪清水裡撥動了一片花瓣。

獨幽的沉悶錚鳴瞬間在這個音裡消散化開,重新變回生花澈潭,映出一張清冷絕世的容顏。

“鬱掌門,”江月白在鬱行舟身側輕聲說,“你受傷了。”

鬱行舟一怔。

江月白?!

獨幽重歸於寂,隻留餘音繞梁。

鬱行舟脫離琴鏡,這才看到自己半條手臂已經鮮血淋漓!

琴鳴怒音漸止,遠處的人們從地上爬起來,灰頭土臉咳著血。

不僅有鳴空派的修士,還有不少聽聞異動趕來的其他門派弟子。

原來已有眾多人目睹自己方才失態情景。

鬱行舟輕微皺眉,自感有失顏麵。

鬱行舟將受傷的手負後,強作仙風傲骨地轉身,淺淺笑道:“北辰仙君也對這張獨幽感興趣?”

江月白神色寡淡,沒有多看獨幽:“世間尤物難留連,不可強求。我怕鬱掌門傷及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