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想象了一下,她坐著高高的儀仗從跪著的柳商枝跟前走過,似乎比看她受鞭笞痛快。
“看來你們都不想本宮鞭笞她,”皇後輕笑一聲,“柳采女,竟是比本宮更得人心呢。”
這話說得眾人麵色一變,淑妃也頗為傻眼,這怎麼就跟人心牽扯上了。
皇後心中壓抑著悶火,她看向柳商枝,目光帶了點切實的怨懟。
許是從前一直被恩情壓製著,皇後現在才發覺,她對柳商枝其實是有妒的。
是,柳商枝自小就被當做太子妃撫養,是公認的未來國母。而她,不過是官員家籍籍無名的不受寵的庶女。如今在下頭的人看著她們倆,會否也覺得柳商枝更適合坐她現在的位子。
“皇後娘娘,嬪妾是支持您的。”陸婕妤在此時開了口,“下位者犯了錯,上位者不嚴加訓誡下位者,又怎麼能正宮紀呢,嬪妾覺得娘娘做得對。”
有幾道眼神瞟向陸婕妤,她們縱然覺得陸婕妤說得不對,也不敢在此時反駁,打皇後娘娘的臉。眾人心裡都清楚,陸婕妤這是在報昨日丟封號的仇呢。
“柳采女,你覺得呢。”皇後開了口,“本宮罰你,你服是不服。”
“嬪妾不服。”柳商枝回答得乾脆利落,毫不猶豫,“皇後娘娘偏聽偏信,處事不公,嬪妾不服。”
這一句,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對柳商枝那倔強性子訝然歎服的時候,也不由為她捏了把汗。
皇後果然大怒,她重重拍了下扶手,力氣大到頭上所戴鳳冠都晃了一晃。殿內噤若寒蟬,隻聽皇後指著柳商枝道:“鞭笞二十!給本宮打!”
“皇後娘娘!”
寧嬪驚呼出聲,眼看著劉嬤嬤後麵那兩個粗使宮人上前將柳商枝按跪在地。玉環哭求著去攔,卻是被劉嬤嬤一巴掌扇翻,打得她頭昏腦漲,耳邊止不住的悶響。
儘管如此,玉環還是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邊哭邊向皇後磕頭:“皇後娘娘,都是奴婢的錯,您罰奴婢吧,不要打我家小主,不要打我家小主,奴婢求求您了。”
那邊劉嬤嬤已經接過宮人遞上的細藤,她帶著小人得誌的笑意重重在空中揮了兩下,發出咻咻的破空聲,直把其他妃嬪也嚇得一哆嗦。
柳商枝被按跪在地,垂著眸,眾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劉嬤嬤走到她身後,抬手就要衝她背後揮下一鞭,卻是被猛衝過來的玉環擋住。她將柳商枝護在懷中,一記重鞭落下,玉環悶哼一聲,哭著道:“彆打我家小姐,彆打我家小姐。”
許是情緒太過激動,她把小主叫成了小姐。她滾燙的眼淚落進柳商枝的衣襟裡,從後頸一路滑下,燙得她後背發疼。
柳商枝抬起頭回看玉環,先前所有的偽裝終於在這一刻維持不住了。她雙眼含淚,眼睫不停地抖著,鬢發因為方才的推搡變得淩亂,幾縷發絲垂在臉側,神情是從未顯露於人前過的破碎。有什麼苦痛,她來承受便好了,她不想殃及旁人。於是,她啞聲道:“下去。”
柳商枝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一派我見猶憐,即便在如此狼狽的情況,還是美得觸目驚心。
玉環終於被宮人連拉帶拽地扯了下去,柳商枝鬆了口氣,她再次垂下頭,閉上了那雙泛著水光的眸子,袖中的手攥成拳。
今日的鞭笞、疼痛,她會記住,隻要她柳商枝不死,她就一定會翻倍還回去。既然做好人得不到好報,那她也不必再戴著那張假麵具虛與委蛇了。
藤條的破空聲響起,劉嬤嬤掄圓了胳膊,毫不收力地落下一鞭。
細藤觸碰上青綠色的宮裝,打出一道緊繃的皺褶,痛意由背部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火辣辣的、沁到骨子裡的疼。些許殷紅緊跟著緩緩滲出,柳商枝的皮膚太嫩了,一鞭便已出血。如此劇痛,她這從小被嬌養的小姐卻是一聲未吭。
眾人便是平時對她有妒有羨,這時,竟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有些膽子小的妃嬪,更是不敢再看。
殿中唯餘藤條落身的響聲與玉環從未停止的哭求。
又是兩鞭落下,柳商枝共受不過三記,已是痛得鬢發潮濕麵色慘白。她毫不懷疑,她挨不到二十記便會直接痛昏過去。
熟悉的破空聲響起,下一秒,那細藤就又會帶著十成十的力氣落到她身上,柳商枝忍不住將手攥得更緊。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住手!皇上來了,還不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