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穿著室外的褲子坐到床上,於是隔著床沿幾厘米的距離站著,說:“回來拿本文獻,今天沒有門診和手術,下午要去滬大聽一個講座,想拉你起床先吃個飯的。”
“起不了床。”她悶悶的,連話都沒力氣說。
大腦中神經元互相交換信息,尹迦丞想起晨跑時她給他打的那通電話,猜想很快得到驗證。
“肚子痛?”
鐘婧點頭。
臥室裡窗簾拉著,不影響亮度但卻毫無暖意,尹迦丞問她:“疼得很厲害嗎?”
鐘婧毫不誇張,“快疼死了。”
尹迦丞不是不知道女人在生理期可能會有不同程度的腹痛,上學的時候體育課上,因為生理期痛請假留在教室裡的女生一直不少。
尹迦丞記得,從前鐘婧就有這個毛病。
他記得她那時候會吃止痛藥。
他看了眼時間,離講座開始時間還早,他有足夠的的時間去給她買藥,問她:“止痛藥有副作用,但見效快,你要吃嗎?”
鐘婧搖頭:“胃不行了,吃了要吐出來,我忍一忍,明天就不會這麼疼了。”
尹迦丞莫名有些手足無措,聽見她說胃不好,又想起來廚房裡半分未動的粥,故而又問她:“餓不餓?”
鐘婧點頭,委屈道:“白天比夜裡還冷,我翻了抽屜也沒找到空調遙控器。”
從前遙控器都是放在床頭的,現下一眼看過去沒有找見。
冬天空調啟動也慢,尹迦丞掀開被子,手觸上她冰冷的腳背,沒再猶豫,抱起人去客廳。
鐘婧臉色慘白,唇上沒有任何血色,身體突然間騰空失重,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尹迦丞一隻手掌住她的腿窩,另一隻手從背後穿至腋下,將人穩穩抱起。
他渾身散發著暖意,這樣抱著她時,隱約可見她領口下的生動。
尹迦丞扭過臉去。
像雪地裡落一瓣淺色櫻花。
他想拾起。
將人放到沙發上躺著,尹迦丞又轉身進臥室幫她把被子拿過來蓋上。
客廳裡已經十分暖和,鐘婧沒有繼續躺著,半臥在沙發上抱著枕頭,看見尹迦丞端過來一碗熱騰騰的粥。
他沒說話,隻是把粥擱在茶幾上,轉身穿了外套出門去。
鐘婧看了看還在冒熱氣的粥,沒有立即去動碗裡的勺子,眼睛能睜得開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疼痛感明顯減少了些。
興許是那杯熱水的功勞。
門被關上,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來去匆匆,鐘婧後知後覺想起剛才他那短暫幾秒抱她的動作,自然熟練得仿佛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抱她。
而她,還是第一次讓人這樣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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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迦丞再回來時拎著一袋東西,還是那套操作,先換鞋、脫外套、噴酒精消毒,然後朝她看過來,“粥喝了沒?”
鐘婧不知何時開了客廳的電視機,恢複些精神氣,問他:“還有多的嗎?餓……”
尹迦丞去給她又盛了一碗粥,轉身進廚房不知搗鼓些什麼,過了會兒,先是出來遞給鐘婧一隻熱水袋,過一會兒又給她端了一杯紅糖水過來。
鐘婧一開始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杯紅糖水,因為它是一隻看上去容量很大的保溫杯,最重要的是,它杯蓋上插著一支配套的吸管。
這種保溫杯,如果不是正值冬天,鐘婧下意識都要以為裡麵裝的是冰水。
不知道尹迦丞什麼腦洞,把紅糖水裝在這樣一個杯子裡,給她拿過來的時候又去收她喝過粥的小碗放回廚房。
鐘婧以為杯子裡是熱水,抱在懷裡猛吸了一口。
有被甜到。
然後抬頭去看尹迦丞,他獨自坐在餐桌旁也開始喝粥。
鐘婧這才想起來問他:“你中午吃飯沒?幾點去學校?”
他也朝她看過來,見她抱著水杯又喝了一口,想起來很久之前的那天她說自己要控糖,而這紅糖水無疑是含蔗糖豐富的東西,於是解釋:“糖分可以補充能量,網上說生理期喝紅糖水補血養氣,你就喝這一天,明天再繼續控糖也不礙事。”
鐘婧笑,雖然通感還是存在,這個笑也牽強得很,但她還是捏了捏被角,說:“結婚真不錯。”
尹迦丞喝粥的動作不停,但轉了個方向側過來看著鐘婧,好笑道:“怎麼個不錯法?”
鐘婧說話聲小,擔心尹迦丞聽不清晰,於是去將電視機裡的愛情劇按下暫停鍵,“我從前每回痛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我媽就總覺得我是大驚小怪,她說她以前也痛,咬著牙也去上課工作,埋怨我嬌氣,彆說紅糖水了,她連打個電話去學校幫我請假都拒絕。”
“……”尹迦丞不敢接話,畢竟她吐槽的人是她親媽。
孫慧芹沒有痛經的毛病,所以尹迦丞對這個領域也相當陌生,並不清楚生理期的痛感會達到什麼程度,但他上網搜了,嚴重的就連暈厥休克也不足為奇。
看鐘婧那會兒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的確是有點抓心撓肝。
莫名後悔起來早上出門時沒有進臥室再多看一眼。
哪怕隻是倒一杯熱水給她呢?總不至於給她渴成那樣。
鐘婧靠在沙發上的表情舒展許多,尹迦丞沒接她上一句話,又聽見她說:“也不能籠統地說結婚好,畢竟我媽也說,我爸在剛結婚的時候對她也體貼入微。”
他忽而放下手裡的勺子,靜靜看她,“鐘婧,你知道我不會是那種人。”
“哪種人?”
“把婚姻當兒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