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裡,尹迦丞和鐘婧這一段婚姻開始得確實倉促,醫院裡雖都知道尹醫生年初相了個親正在接觸,可也沒見他花多少時間用在經營這段關係上,怎麼突然某天就提了喜糖來報喜了。
甚至於,大家夥兒連新娘長什麼樣子都沒親眼見過。
陸聽南知道鐘婧的工作,也知道尹迦丞最不擅長應對這群女孩子們的八卦,立即幫他應付:“新娘子是精神衛生中心最漂亮的女主治,想看呐,你們可以去掛她的號呀。”
眾人“切”聲不斷,有個年輕的實習護士性子直,直接說出來:“還以為尹醫生是不願意找同行呢,咱們醫院這麼多女職工,從前暗送秋波的也不是沒有,原來竟是兔子不吃窩邊草。”
這一句引來陸聽南的讚同:“怪不得你跟人家做同學的時候不近水樓台先得月,原來是因為個遠視眼。”
眾人哄笑著拿了糖走,把“嫂子究竟有多好看”的問題拋給陸聽南,讓他回頭見著人了給大家描述描述。
陸聽南陪尹迦丞在公園相親角時曾在唐麗梅的手機上看過幾張鐘婧的照片,好看是好看的,隻是真見了本人才知道——原來好看還分等級。
不過陸聽南也是見過世麵的,他家裡那位,更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隻不過從前“兄弟眼裡出項羽”,陸聽南見尹迦丞這婚結的草率,還以為是家裡逼得緊,想著他這樣的條件什麼天仙會找不到,無法就是工作忙碌沒時間考慮罷了。
沒想到他還當真是娶了位天仙呢。
隻這一回見麵過分隨意,鐘婧雖然平時上班也是素顏,但多少會擦個素顏霜、隔離打底的,但陸聽南看的是她那清麗小臉上的明眸皓齒和雙瞳剪水。
難怪尹迦丞當時在相親角就給了那位阿姨他的聯係方式,上趕著要去相這個親。
從前尹迦丞上班總是精神滿滿,不需要任何提神醒腦的東西幫助,這兩天卻破天荒的總捧著杯熱美式,麵色也比以往倦怠許多。
看來是夜裡睡不好,忙於耕作。
陸聽南笑得不懷好意,私下裡分享給他幾個小視頻鏈接,督促他一定要好~好~學~習。
說好的隻喝一杯,三個人竟然乾完了一整瓶紅酒。
陸聽南借酒消愁,約莫有大半瓶都是他喝的,於是前一秒還眉飛色舞講述自己浪漫愛情故事的男人,下一秒卻滿臉醉態地說自己要回家去給老婆負荊請罪。
說著還真順走他們家靠插在花瓶裡的一枝臘梅。
尹迦丞歎氣,他也喝了酒不便開車,於是隻好打車把人送回去。
臨出門時鐘婧從衣帽間裡給他拿出來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外套,提醒他:“把人送到門口丟下就走,彆去多餘敲門,省得回頭人家拒收。”
“外套也給拿回來,讓他酒後吹吹風挨挨凍,苦肉計最是管用。”
女人最是心軟,聽完陸聽南和封棠的愛情故事,她篤定封棠不會真正狠得下心丟他在走廊受凍。
尹迦丞怔怔地望著喋喋不休還在叮囑的女人,膚色極白的一張臉上被酒精印上一抹紅,他推了陸聽南一把,把人趕至門外,自己站在門框處聽她囑咐完全部。
背對著陸聽南,尹迦丞任由鐘婧給他圍上那條她說湊單給他買的羊絨圍巾,聽見她說:“夜裡溫差大,你喝了酒避著點風,口罩戴好。”
他點頭,心口比胃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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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夜裡睡眠果然好,鐘婧第二天直接睡到十點半。
醒來時尹迦丞早已經從健身房回來,又換上那套孫慧芹給買的情侶家居服,在書桌前撐著下巴看一本全英文的書,鐘婧湊過去看了封皮——尤曼斯·溫的《神經外科學》。
他看的是第三卷。
鐘婧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開了電腦,打開了WPS。
針對小侯這樣罕見的病情,結合臨床鐘婧決定寫一篇案例的分析報告,之前就已經寫了一部分,今天剛好有時間接著寫。
鐘婧走進來的聲音很輕,尹迦丞起初並沒有察覺到。
書房和衣帽間在一起,但又被一扇推拉門從中隔開,書架和書桌是靠牆的一整排,寬敞到哪怕一家三口同時辦公學習也可以做到互不打擾。
隻是當初在裝修這間房子的時候,尹迦丞其實並沒有想過結婚這回事。
這是很漫長的一生。
尹迦丞從前一直以為,他這一生注定是要蹉跎的。
錢鐘書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遇見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遇見你之後,結婚這件事我沒想過和彆人”。
這一句話尹迦丞同樣能夠感同身受。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竟然真的會有這麼一天,鐘婧就坐在離他半米遠的地方,敲鍵盤打字打得劈裡啪啦響。
尹迦丞從書裡抬起頭來,朝鐘婧看過去,她雙腿盤坐在椅子上,又沒有穿襪子……
去客廳沙發上給她拿了條毯子,又接了杯熱水送到她麵前,換來無情女人頭也不抬的一聲“謝謝”。
尹迦丞抬眼去看她一通劈裡啪啦的成果,赫然看見那幾個關鍵詞。
察覺到尹迦丞正蹙眉看她的報告,鐘婧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她注意到尹迦丞視線停留的地方,突然扭轉脖子看著他,問他:“很震驚嗎?”
尹迦丞點點頭:“我對你的專業領域不太熟,這樣的病例,我是第一次看到。”
“男性在12-14歲,第二性征開始發育,小侯是要比一般同齡人性早熟一些的,但他的性幻想對象……是他母親。”
鐘婧扯了膝蓋上搭著的毯子,突然站起身來與他對視。
這樣近的距離麵對麵站著,還是第一次。
尹迦丞後退一步,“你要乾嘛?”
“突然想做個問卷調查。”
“什麼?”
“我查閱過資料,據說大部分男人的性幻想對象都不會是自己的妻子。”
“?”
“尹迦丞,你也是那大部分裡麵的一員嗎?”鐘婧問得直接,似乎真的隻是在做一個問卷調查,對這問題的答案毫無私心。
尹迦丞就這麼被她盯著,緩慢地搖了搖頭。
“雖然我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冒犯,但我的確……那些時候,想的是你。”
鐘婧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明明是她自己要問的這個問題,可卻連應對的話都未曾準備。
也根本沒有用腦子想一想,她問出來的這個問題,怎麼答於兩人來說都是尷尬。
而比這更尷尬的是,鐘婧從他眼睛裡看到了自己也同樣心虛的表情。
她捫心自問,戀愛這麼久以來,雖真正相處交流的機會並不多,但不論是他這張臉、還是那日他隱約可見的肌肉線條,當他那樣近地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難道就沒有過非分之想嗎?
哪怕沒有主動做些什麼的想法,總有過期待吧?期待一個吻……或者彆的什麼。
大概就像傅芮喬說的,人類不分男女,在親密關係上都會有需求。
而他們彼此又被賦予了完全合理合法的身份,會期待進一步的發展,大概也是情理之中。
相反,如果兩個人每分每秒都可以做到清心寡欲,那才恰恰說明兩個人有毛病呢。
另一邊,尹迦丞的臉紅得滴血。
陸聽南上次分享給他的小視頻,尹迦丞是在當天晚上洗澡的時候點開來看的。
淋浴間的牆壁上,鐘婧添置了一個防水手機盒,他覺得新鮮,沾光用了一下。
視頻確實如陸聽南所言質量很高,他看得全程呼吸緊湊,一個澡洗了許久。
但當他閉上眼睛,任由花灑的水流蜿蜒而下,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並不是視頻中的任何。
而是鐘婧來這個家裡的第一天-她洗完澡忘在洗手台邊的那片黑色綢緞蕾絲布料。
那天他洗完澡後幫她把那條內褲晾到了陽台上,又接著納悶許久——他實在不信那些許布料能夠遮擋住什麼。
直到那天她痛經瑟縮在被子裡的時候,他的手掌緩緩貼近她小腹,明明完全沒有觸碰到那蕾絲的邊緣,可他分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綁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