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裡突然添了許多畫麵。
蔡逯被嗆得連連咳嗽。
祝渝關切問:“表舅,你還好嗎?”
話音剛落,就見蔡逯耳廓爆紅。緊接著,又見他狼狽地逃離出府。
*
鋪裡,看著風風火火趕來的蔡逯,謝平問:“衙內,有什麼要緊事嗎?”
“她呢?”蔡逯大喘氣。
謝平指著後防院,“易姐醒酒後,一直待在院裡,圍爐煮茶。”
蔡逯想,他都記起來了。
昨夜風雪交加,店鋪前的彩色門樓被冷風吹得搖搖欲墜,棚架上麵掛著的琉璃小燈籠互相碰撞,叮咚作響。
數頃郊野裡,隻有這座小鋪沒融進漆黑的夜色,還留著暖黃的燭光。
門扉緊閉,把鋪外的寒冷淒清阻擋在外。謝平趿著棉鞋,在後廚走動。他與她偎坐在一起說閒話,無聊時就揪下羊絨毯的絨毛,吹到半空,起造“鵝毛大雪”。
他沒有講好笑的笑話,僅僅是誇她上進、真誠,卻意外戳中她的笑點。看她笑,他也跟著笑了。
夜漸漸深了,他與她,還有謝平,仨人圍桌劃拳吃酒。地上散落著蓋身的毛毯、喝空的酒壇、沒及時收起的賬本與遊戲紙牌。
謝平酒量淺,實在熬不住,就爬到羅漢床裡求放過,隨後把呼嚕聲打得響亮。
她看謝平,滿眼關懷。又看窗牖,怕風會鑽進。
他不滿,掰正她的臉,捏起她的下頜,問:“你看雪看風,怎麼就是不來看我?”
他說:“喚我的名字,直到我允許你停下。”
所以她一遍遍地喚他“承桉哥”。
蔡逯扶著額,慢吞吞地走到後院。
她會忘掉醉酒後發生的事,但他還記得。
一些細節記不清了,但他還記得,之後她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應該是他,逼著她做了這動作。
應該是他,說了句混賬話。
“張嘴,這次可不是蜻蜓點水。”
把人親到昏厥的,應該也是他。
蔡逯在心裡譴責自己。
怎麼能壞到這種地步?居然全程主導著她,強迫著她,甚至在她一直待在店裡不曾離開時,他自己反而逃回府裡逍遙去了!
蔡承桉,你也太心急了吧!
……
蔡逯胡思亂想著走到她身旁,“昨晚……”
靈愫歪歪頭,“昨晚我們都喝醉了,將就睡了一夜。”
她搶先堵住他的話口:“承桉哥,跟你一起喝酒真開心,什麼時候再來一次就好了,真的。”
蔡逯一愣,“你開心就好。”
說不清是安心更多,還是失落更多。既期待她不記得,又隱隱期待她記得。
靈愫把板凳遞給他,“歇會兒,喝盞茶暖暖身。”
蔡逯沒拿喬,爽快坐下。
她有雙笨手,炊飯煮茶都要練很久才能做得像樣。此刻她捧著建盞,滿眼期冀地舉過來。
蔡逯瞥她一眼,笑意忽地僵在臉上。
他接過茶,“從前倒沒注意,原來你是左撇子。”
祝渝說過,代號佚也是左撇子。
聽他這麼說,她把手縮在袖籠裡。
蔡逯眸色一沉:“你認識代號佚嗎?”
靈愫抬眸看他:“承桉哥,你誤會了,我不是代號佚。”
她扯了扯嘴角,“我和她隻有一個相同點:我們都是女的。”
蔡逯飛快移過目光,莫名感到心虛。
他一直存疑的事,竟被她就這麼平淡地說了出來。
靈愫說道:“代號佚的‘佚’,與我的‘易’姓不同,是佚名的佚。閣裡殺手按能力排高低,佚也是一的意思,代表她是閣裡最厲害的殺手。她是大前輩,行蹤不定,我沒見過她。”
蔡逯點了點頭。
能猜中他的心思,也會主動解釋,看來在她心裡,他們已經很熟了。
他試探問:“那你的代號是?”
她垂下頭,“代號二五……”
蔡逯:“那還挺厲害的。”
她愧怍地撓撓頭,“是二五零。”
她說:“本來我是倒數第一,因著前幾日閣裡來了個代號二五一,所以我往前升了一階,成了倒二。”
蔡逯:……
半晌,他才想出個安慰話,“沒事,來日方長。”
靈愫不在意地笑笑,又開始延續她一貫的風格,說了很多可愛的話。
說遇見他真好,她目前擁有的都是他給的;說他性格也好,仗義正直,不重樣地誇他。
在她的真誠乖順裡,蔡逯打消了原有的顧慮。
一個不入流的殺手、一個沒背景的姑娘,除了努力生存,還能掀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