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崴腳了?厲害嗎?”
明玉川微微歪了下頭,在那女子的眼前揮了揮手。
瞎子嗎?
他輕眨了下眼。
“嗯。”
“那我給你埋吧。”邱綠歎出口氣,“可是我看不清東西,你得告訴我往哪裡走,不能讓我走太遠,隻能讓我在這附近找地方。”
明玉川定定望著她的眼睛。
是個瞎子。
他將手裡兩隻金魚的屍體給了她。
邱綠覺得手裡濕乎乎,冰冷冷的一片,忍著不適,聽那孩子用實在不太像孩童的聲音淡聲道:“向前走。”
邱綠一頓,往前走。
明玉川食指搭在唇邊,一雙內勾外翹的鳳眼睜得很大,墨瞳一眨不眨盯著那女子的背影。
好笨的瞎子。
對麵有口石井來著呢。
“還、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因為是瞎子,聲音才這麼大嗎?
明玉川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可以,隱隱約約聽到她的聲音。
貌似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大的聲音對他講話,隻有在殺人之前,他能聽到他人的悲鳴。
新奇。
明玉川望著她對麵的石井,淺淺彎起唇,黑眸一動不動:“嗯,繼續往前走。”
直到對方,毫無懷疑的,距離石井隻差一步之遙。
明玉川輕輕歪過頭:“唔,向東邊走。”
“東、東邊?”邱綠停住了腳步,她不太認得東西南北,有些尷尬,“我的左手,還是我的右手?”
“你不認識東邊嗎?”明玉川輕笑了一聲。
“不認識,”邱綠有些惱羞成怒,“到底是左邊還是右邊啊?”
“右邊。”
邱綠往右邊走。
“好了。”他說。
邱綠在原地蹲下來,往前摸了摸,確實是一片土地。
正四下摸黑,尋找著可以挖土的東西,就聽身後傳來怪異的走路聲。
像是拖著什麼東西一樣,極為緩慢,遲鈍的‘走’過來,聽的人莫名心頭泛起一層薄薄的驚悚。
邱綠一下子轉過了頭。
她眼前一片漆黑,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對方遲遲並未說話,良久的沉默之中,後知後覺爬上來的不安逐漸籠罩上她的心頭。
其實剛才聽到這孩子的輕笑聲,她潛意識裡就有點想跑了。
但是,又莫名覺得,不能跑,好像隻要她做了埋金魚以外的其他舉動,就會破壞某種隱晦的平衡。
而且,小孩子,也隻是她先入為主的猜測。
這樣說來,對方方才抓著她手的力度極大。
邱綠不太自然的,攬住自己方才被對方攥住的手腕。
隱隱的痛覺還有殘留。
好像、不太像小孩子?
她有些發顫的一隻手攥緊胸口的衣服。
那裡頭,藏著尖銳到能直接捅進人脖子裡的發簪。
*
明玉川的眼睛靜靜盯著眼前的女孩。
她的眼睫在發顫,瘦小的身體被寬大的破舊衣衫籠罩,一隻手緊攥著胸口的衣服,用力的顫抖。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落在瘦瘦小小的臉龐上,莫名顯出一種可憐的意味。
可憐?
“你——”
對方的聲音很響亮,就連他好似蒙上一層厚殼子的耳朵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你過來做什麼?”
邱綠不安地問。
便感覺對方冰冷的手過來,攬住她放在胸前的手背。
“唔......”
邱綠緊緊咬著牙齒憋著力氣,對方的手卻輕而易舉扳過她緊攥的指頭,將一件泛著寒意的硬.物放到了她的手心裡。
“埋金魚的話,需要挖土的東西吧?”
對方說。
邱綠一愣,她指尖撫摸了一下手裡的東西,像是一塊竹簽。
誤會解除後的鬆懈,讓她暗自呼出口氣,整個人都感覺好多了。
明玉川清楚望見她呼出口氣的樣子,覺得奇妙,逐漸在黑暗裡朝她靠近,一雙漆黑的瞳仁兒離得極近,直勾勾的盯著她。
在他的麵前展現出如此鬆懈的樣子。
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人。
邱綠感覺聞到一股濃鬱的花香籠罩著自己,這陣子,她不論是在奴隸們睡覺的屋子裡,還是尋奴和栗奴的身上,甚至是尋奴給她帶的餅子裡,都聞到那股幾乎滲透進去的花香味,所以她基本早已習慣了,隻是現下,她覺得麵前這個不知麵容,年齡,甚至是......性彆的人,身上的香味更濃鬱,濃鬱到甚至讓人有些想吐的地步。
邱綠有些頭皮發麻,往後挪了挪腳,“那個,你......你現在是在盯著我看嗎?”
明玉川沒有說話,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那種被人注視的頭皮發麻感,沒有消失。
就好像自己成了什麼新奇的動物,被對方注視著,這種感覺很可怕。
邱綠乾脆硬著頭皮,一點點背過身,開始用手裡的竹簽子挖土。
她潛意識想快點離開這裡,滿腦子都是逃也般的情緒,鼻尖都沁滿了汗。
對方卻遲遲未動,視線針紮一般落在她的後腦勺上。
邱綠剛準備將金魚放進挖好的土坑裡,身後,臘梅花的香味朝她靠攏。
“再挖的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