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槿是生來就帶有缺陷的容器,留不住那些外界而來的紛雜情緒,隻能任由它們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流逝。
就像是手中的流沙,看得見,摸得著,卻永遠抓不住,留不下。
自毀傾向?是有的。
虞槿已經儘量克製了自己內心中那些過於瘋狂的念頭。近幾年裡麵,他漸漸地將自己從一些“離經叛道”的活動裡抽身,開始專注於各種各樣的極限運動。
泥塑的神像,外表修繕得再精美絕倫,也掩蓋不了它那中空的核心。虞槿給彆人的感覺就像是那樣的存在,靜坐高堂,雙眼低垂,無悲無喜的觀察著人世間,但是似乎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讓他垂憐哪怕一秒。
雪山下的休眠火山,即使終年積雪覆蓋,那平靜的外表下依舊是翻騰不休的炙熱岩漿。終有一日,火山會從休眠中複蘇,將壓抑已久的熔岩傾瀉而空。
或許,這才是虞槿,這就是虞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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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漓水鎮的後山隻是一個巧合。
燦夏國的地勢從地圖上看,是西南高,東北低。六月三十號那天,剛剛結束了一場高山滑雪的虞槿,在隔天搭乘了一班極限運動愛好者同伴的私人飛機。從燦夏國西南端最高的米瑞娜斯雪峰,飛回東北方的首都越城,同時也是末世後,燦夏國最大的人類幸存者基地——“永晝之城”。
在靠近漓水鎮的上方,這群膽量異於常人的年輕人們,被大片茂密叢林和美景所吸引。先高空跳傘,再荒野求生的想法一經出現在腦海裡,就再也甩不掉了。由於飛機上裝備齊全,又都是年輕氣盛,或多或少帶著點瘋勁的年紀。上一秒剛提出意見,下一秒他們就猶如下餃子般,在幾千米的高空中一個個跳出艙外。
此時正值7月1日的早上六點前。誰也不知道,正是這樣一場靈光一現的提議,使得飛機上的大部分人在這場席卷全藍玄星的大篩選下逃出生天。
從飛機艙門一躍而下,虞槿耳邊咆哮著呼嘯翻湧的風聲,幾秒的失重感之後,在懸浮的體驗中,他靜靜地享受著心靈的澄清和耳邊來之不易的安靜。
虞槿對年輕人有著朝陽般的熱烈並不反感,但是有時候太吵了,會有一種麻煩的感覺。
六點鐘,虞槿準時的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識。
連係統都蓋章的極強潛力,使他在六點出頭幾分鐘之後,就立刻清醒了過來。但是時間畢竟不是靜止的,短短的幾分鐘,已經足夠他從身處半空,到開始無限接近於那片茂密的山林。
沒有任何遲疑,虞槿下一秒就乾淨利落地開始緊急迫降。
不再受風眷顧的跳傘,掛落在了山林裡最高的那株鬆樹上。一時的束縛和圍困,並沒有對虞槿這樣的“非人類存在”產生任何後續的影響。
蹬著登山靴的腳一落在枝杈上,離檀便剝落了穿在身上的跳傘,攀著鬆樹四處橫生的枝乾,沿著筆直的主乾一滑而下。
登山鞋複又踩在林間疏鬆的腐殖土上,虞槿輕描淡寫地拍拍夾在衣服間的鬆針和鬆果。恰巧正是在此刻,離檀拜托係統連接的光屏彈了出來。看著眼前奇異的畫麵,冷漠的青年隻是淡淡一瞥,就沒有再做任何的回饋。
虞槿沿著高大的大鬆樹走了幾圈,果不其然,先前意識不清醒間遺落的背包就掛在不遠的矮樹叢上。他一手勾起摔得七零八落的包裹,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表麵的樹葉和其他雜物,便抓起背包一側的肩帶,向左肩背後甩去。
接著,青年腳步不停,在分神留意著周圍情況的同時,用著極快的速度在山林間穿行。
高大修長的身影在茂密的叢林間時隱時現,目標明確的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離檀對於虞槿不搭理他的這一舉措並沒有任何的不滿,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下這麼一場精彩的林間跑酷盛宴。直到從眼前光屏的邊角上看見熟悉的小鎮外圍風景,他才拉回了自己的思緒,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算了算時間,離檀從小馬紮上站起身來,朝著鎮外走去,他決定當麵見一見這個花花口中的,係統爸爸首推“榜一大哥”。
等到離檀走到環繞著小鎮的漓水河旁,不遠處虞槿的身影也漸漸在視野中變得更加清晰。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青年一步步走向自己。
“你好,我是離檀。”小青年微笑著伸出右手。
淡漠的男人駐足腳步,隻微微一頷首,然後繞過試圖親近的青年,向著遠處鎮口的車站走去。離檀停留在原地,猶如石化般靜默了幾秒,直到花花再也忍不住,從他的背後探出頭來,揪了揪他的耳垂。離檀才瞬間回過神來,趕忙追上前去。愣神的這幾秒裡麵,虞槿已經走出了十米開外。
“哎,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