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笑道:“姐姐生我二哥哥的氣了?”
“他是豪門少爺,我是平民丫頭,哪裡敢生他的氣呢?”鄧木將頭靠在車壁上,將帕子纏在指尖,來回揉扯。
賈珠無聲一笑,他見徐徐的風將馬車的簾子吹得飄飄拂拂,索性將簾子都卷上去,“這還是我第一次出京城,想看看路上的風土人情。”
王連在渡口等了快小半個時辰,賈府的車隊才姍姍來遲,他看到賈珠與鄧木並肩而坐,指著外頭的販夫走卒,興致勃勃地對鄧木說了些什麼。
隻見她用手背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
王連牽著韁繩的手驟然握緊,指節隱隱泛白。
到了渡口,江邊泊著一大一小兩隻船,老婦丫鬟小廝們陸續搬運行禮物品上小船。小船坐八個小廝看守行李,大船坐了主仆一行二十四人。
鄧木踩上跳板,才知道江中風浪大,船身顛簸得厲害,彆說在船頭吹笛賞景了,就連站都站不穩。
“珠大爺,可還撐得住。”鄧木見賈珠一坐上船,還沒一盞茶的功夫,就小臉慘白,頻頻作嘔。
賈珠艱難搖頭,兩手摳著船舷,終是抵不住胃裡的酸意,嘔了出來。鄧木忙拍了拍他的背,將手帕遞過去給他用。
“謝謝,阿姐。”賈珠接過帕子擦了擦嘴。
王連走過大力往賈珠背上一拍,假笑道:“你這小身板也太孱弱了,咱們還要在水上走一個月多,你天天要這樣吐,一百條帕子也不夠你使的。”說完就上手搶過帕子,扔回給了鄧木。
鄧木隻得接了,又問賈珠:“珠大爺的丫頭可帶了藥?”
“春劍,去拿王太醫配的安舟丸。”賈珠轉過身來,將背抵靠在船舷上,吩咐丫鬟去拿藥。
王連插嘴道:“你這樣子還是彆在外頭硬撐著了,回艙裡歇著吧。”說著就攬著他的肩,半推半送地將人送進了艙房。
鄧木正低頭折著手絹,不妨眼前一晃,王連已經將那手絹給扔到了江水中。
“你有病吧,扔我手絹乾嘛?汙染環境!”鄧木嚷道。
“臟了就扔了唄,一條破手絹你還留著珍藏呀。”王連不以為意。
鄧木伸手向他,氣鼓鼓地說:“二兩銀子一條,賠我。”
“你眼裡除了錢,還有什麼呀?就卻哪點銀子就沒有安全感了麼?”王連的話裡儘是鄙夷,但該掏的錢還是掏了出來,“五兩銀子,不用找了。”
鄧木蹲身謝道:“謝璉二爺賞。”
“鴛鴦姐姐,再給我吹一曲唄,你看這風景多美。”王連張開雙臂擁抱清冽的長風,解開發帶,任憑風將他的長發吹得繚亂。又怕鄧木不肯,忙將銀子遞了過去。
鄧木想起賈母要她給王連做妾的提議,心情越發低落了,他是貴公子,而她隻是奴婢,她的作用就是給爺們取樂的。如此想著越發氣悶,扁著嘴說:“對著你沒心情吹。”
王連將手撐在船舷上,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在錢與他隻能舍棄一個的情況下,她就不那麼在乎錢了。
“鄧木,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哪得罪你了,怎麼對我就沒個好臉呢?”王連苦笑著問她。
這麼多年,兩個死對頭就這樣不尷不尬地處著,關係從未改善過。
“您是少爺,我是丫鬟,咱們階級天然對立,就算天天對著你笑,那也是職業需要。”鄧木伸手在他與自己之間指了指,就跟王母娘娘用簪子劃銀河一樣。
恰時一個浪頭打過來,王連身形一晃,眼見著就要栽到水裡。鄧木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裡一拽,一個趔趄兩個人一起撞到了船艙壁上。
“一個旱鴨子,還敢靠水那麼近,閻王給你膽了嗎?”鄧木甩掉他的胳膊,沒好氣地說。
王連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笑道:“這不是還有你這個遊泳健兒在嘛,等你救我呀。”
“彆跟我找麻煩,這江水又深、風浪又大、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又不是遊泳館的兒童池。”鄧木沒心情跟他開玩笑。
王連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唯獨像小貓一樣恐水,在一米五深的兒童池裡摔了一跤,也能嗆個半死。若非她下水找橡皮筋,及時發現了在水下撲騰的他,報紙上就會多一起學生暑假泳池溺亡的悲劇新聞。
高考過後,她為了一萬元的比賽獎金,報名參加了市體育局舉辦的夏季業餘組自由泳比賽。王連不知從哪裡得知消息後,招呼了幾個同學和鄧家兄弟一起去觀賽,美名其曰為她加油助威。
而在初賽時,她的連體泳裝的肩帶突然斷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