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笑道:“他們都在學裡,晚上就叫來給老爺請安。元姐兒你也見著了,她長大了,來年就十五歲了。”
她低頭捊了捊手絹,方才紅了臉說:“老爺,我哥哥王子騰升了京營節度使,說是來年宮裡要選秀,他想讓我們家元姐兒進宮去做女官,興許蒙了聖眷,也好提攜老爺的仕途。”
“夫人,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咱們雖是中等之家,但衣食無憂,倒也不必去搏那潑天富貴。”賈政說完,一氣兒將湯喝完。
王夫人歎了一口氣,又勸說:“老爺在任上,大抵不知如今家中的境況,雖不至於入不敷出,也是捉襟見肘了。我辛苦持家也省不下銀子,遇到節慶生日,人情往來,少不得拿嫁妝貼補。眼見哥兒姐兒們都大了,這二三年間,還有四五樁婚嫁銀子要愁呢。”
她將手絹在眼角擦了擦,紅著眼說:“如今新皇登基已逾五載,咱們府上在朝廷裡已經沒了話事人,不叫元姐兒進宮博前程,眼見著公府就往下坡路去了。”
賈政拈須沉吟,過了一會兒方說:“夫人的意思我明白,隻是這事兒還得看老太太的意思。元姐兒是老太太親自培養的,我是做不得主。不過等選秀的聖旨下來,我略提一提罷了。”
王夫人見丈夫鬆了口,也漸漸收了淚意,又說:“珠兒如今也大了,也該尋親事了。不知老爺有何想法?”
“回京路上我遇到了李祭酒,他倒是與我提了一提,她有個將笄之年的女兒,倒是有幾分結親的意思。夫人上回見了那李大姑娘一麵,覺得那姑娘可好?”賈政知道李紈稱是璉兒媳婦的備選,隻是並沒放在明麵上講,倒也不犯什麼忌諱。
王夫人笑道:“那姑娘知書識禮,品貌俱佳,我很是喜歡。若李祭酒能將珠兒保送到國子監學習,舉業有望,如此一來就再好不過了。”
夫妻又閒聊了一會子家常,就各自散了。
賈珠答應了鄧木要給柳湘蓮與尤三姐做冰人,因此讓賴尚榮做中人,遊走在戲樓、筵席中,與柳湘蓮多有宴飲交遊的機會。
那柳湘蓮生得俊美,性格爽快不拘小節,好舞刀弄劍,又最喜串戲,既有世家子弟的矜貴,又有豪俠的氣度,是個極好親近的人。賈珠很快與他混熟了,不久就稱兄道弟起來。
鄧木心想她若要將柳湘蓮與尤三姐湊一對,怎麼也得讓他們見一麵才行,否則又整一出烏龍事件,豈不又斷了他們的緣分。
“我覺得那柳湘蓮不是良配,你拆婚辦主任乾得好好的,為何改行做媒婆!”王連知道鄧木將自己撇在一邊,而與賈珠商討給彆人保媒拉纖的事,心中嫉妒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並不看好這樁親事。“我記得甲戌本上脂批有寫,柳湘蓮將來會做強梁。”
“他不是跟跛足道人走了嗎?既然有神仙引路,應不會做強盜的。何況那柳湘蓮長得俊,怎麼也不像個歹人呀。”鄧木隻覺得王連多管閒事。
“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白臉,又什麼俊的。”王連見她誇彆的男人長得帥,不由吃味兒,又說:“他賭博吃酒,眠花臥柳無惡不作。有個小廝叫杏奴,還養著兩個絕好的孩子。你動動你那木腦殼,想一想也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彆三觀跟著五官走,亂點鴛鴦譜,誤了人家尤三姐的終身。”
鄧木冷笑一聲:“你說得對,長得好看的都不是好東西。你也該照照鏡子瞧一瞧,看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她想起王連曾在東府住了一段時間,與尤家姐妹都打過照麵,怕是他兩眼看花了,也憐香惜玉起來。
“你既然不想我誤了人家的終身,可以將那對姊妹花養起來呀。”鄧木輕哼了一聲,甩著手裡的帕子,陰陽怪氣地說:“那二裡遠的小花枝巷,不是還有房子等著璉二爺買。”
王連氣得無語,跟她講不清道理,隻得轉身出去了。
既想到了小花枝巷,鄧木便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賈珠。讓賈珠將那房子短租下來,請柳湘蓮等人去那裡吃酒。再請尤老娘帶尤三姐來,隻當是走錯門,讓兩人打個照麵就完事。若兩人一見鐘情,賈珠這個小媒人牽個線也就能成事了。
可他倆在假山石後頭,一來二往的商量,竟被趙姨娘的耳目小吉祥兒給瞧出了端倪。
“好個假璉嫂子,吃不到碗裡的肉,就伸筷子到彆人鍋裡去了。那珠大爺也是大膽,看我不鬨出好看的來!”趙姨娘笑著往地下啐了一口,又叫小吉祥兒附耳過來,“你在西角門上看著,見珠大爺下了學,若往那小花枝巷去了,你就來告訴我。”
過了幾日,小吉祥兒來報。趙姨娘就興頭起來,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找王夫人,密告她珠大爺在外頭養了外室。
王夫人臉色鐵青,自然不信兒子是那樣的人,又怕走了風聲,傳出謠言來,就指著趙姨娘罵:“臟嘴爛舌的臭婆娘,我的珠兒好得很,你彆狗咬石頭,胡嚼亂啃!”
趙姨娘笑得得意,“太太要是不信,隻管去小花枝巷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