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搖撼山嶽的哭聲必是大族人家,小門小戶的沒有這麼多人口,我仿佛聽到了珍哥媳婦的聲音……”賈母越發納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鴛鴦你替我出去看看,是不是珍哥出事了?”
鄧木笑道:“若真出了事,雲板早響了,不是咱們家的事。”她穩住心神,專心致誌地為賈母梳妝。
王連帶著幾個小廝沿著錦衣軍押送的隊伍,給賈家的人送食物和錢。
他們也隻來得及說一聲“二爺救我”,就被人押走了。
等羈押賈府的隊伍都走了,寧國府的大門上就貼上了大大的封條。
王連正要回去,突然一個蓬頭大肚的女人向他跑來。
“王連,救我!”張曉月撲過來拉住他的胳膊,哭得滿臉是淚。
東府被查抄本就是轟動全城的大事,有不少人出街來圍觀,此事賈璉被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糾纏,難免會讓人議論紛紛。
王連隻得先叫人開門將張曉月送去皓月軒,又叫興兒去賈母那裡找鴛鴦。
鄧木急匆匆趕回皓月軒時,張曉月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吃餅子。
見到鄧木回來了,張曉月哇地一聲哭了,“鄧木,我好命苦呀……”
原來自從張曉月回到了小花枝巷中,原本過了幾個月的舒心日子,誰知她有一次出門買花戴,遇見了賈珍。從此隔三差五,他們父子就要來問候問候,拿些銀子器物來哄她。她又不得已在他父子之間周旋,如今懷裡揣的這個也不知是誰的種。
“我原想著等孩子出生了,再搬進寧國府去住,誰知你們東府都被皇帝抄了,我的路都走絕了,隻能厚著臉來投奔你們。”
鄧木看她那滾圓的肚子,也知道無力回天了,隻得說:“你就說你是二爺在外頭養的人,旁的什麼也彆說。你若說你是東府爺們的女人,就會被投到教坊司,再無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張曉月點頭稱是,抹乾了眼下的淚水。
王連此時忙得焦頭爛額,又是叫相熟的人打聽東府的男子流配到何地,又是派隆兒問賈雨村要多少銀子,又是叫興兒去問教坊司的教頭,罪眷能不能贖。回到府中,他又得知多了尤二這個包袱,一時身心俱疲,恨不能帶著鄧木插翅飛逃。
東府的事還能瞞得過去,但早有好事者將尤二姐的事捅到了老太太跟前。王連不得不帶這鄧木和張曉月去跟老太太解釋解釋。
之前老太太就不待見尤二姐,如今她揣著孩子進門,也沒給她好臉。隻教人還將她秘密養在鄉下,撥了兩個丫鬟去照應她,不許旁人與她搭腔,又下來禁言令,不許人談論尤二姐的事。
賈母又為著這事數落了賈璉一上午。下午王連派出去的人都給出了回信。東府的男子被流放到柱州,罪眷入了教坊司要贖人,每人五萬兩銀子。而賈雨村說賈赦的性命也是五萬兩銀子。
王連合計了一下,東府三個女人,再加一個賈赦就要用二十萬兩白銀。他在柱州攏共才賺了二十萬,存了十萬在柱州。前後又給了府中花銷了幾萬,買回迎春的庚帖又話了一萬。如今盤算了一下,還隻剩四萬不到。如果拿公中的錢湊一湊,也隻能救一個人。
鄧木見他發愁,便說:“把我的四家廠子都賣了吧,應該值二十萬。”
“這是你的身家心血,怎麼能為這些不值得的人浪費呢?”王連又是心疼又是感傷,她若獻出去自己產業,又將是一無所有了。
“我這樣做是不想讓老太太傷心,如果能用著二十萬解了賈府之危,換得我的自由,誰又能說這不值得呢?”鄧木伸手撫上王連的臉,柔聲道:“把廠子賣了拿錢贖人,跟老太太說我以後就是良人了。”
王連心酸淚湧,抱著她說:“都怪那喪天良的父子為非作歹,早知今日,我就不該將傅秋芳和夏金桂牽扯進來。”
“千金難買早知道,我們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賈府氣數已儘,我們也隻能如此了。”鄧木伸手替他拭淚,安慰他道:“你快去吧,省得又節外生枝。”她站起來,目送他離開。
王連請了一些牙人,將那四間加工廠都賣了出去。這些廠子經營了一年有餘,賺了不少錢,聽說主家要將廠房、設備、存貨、原料、人工一條龍出售,聽說隻要五萬兩銀子,不少人爭先恐後地競價。最後王連收到了三十萬兩的銀子。
為了避免賈雨村聽到消息,趁機抬價,王連也隻好對那些買主千叮嚀萬囑咐,希望他們不要將自己是原主的事透露出去。
那些人得了大便宜,自然願意守口如瓶。王連果斷先去了賈雨村處,拿著一遝厚厚的舊銀票,讓他當麵清點。
那賈雨村見銀票都是陳年的,想也知道他是東拚西湊出來的,清點了三遍見數量不差,賈雨村也就叫人將賈赦放了出來。
王連帶著賈赦回到府中,當著老太太的麵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又把東府的事說了。賈母得知兒子死裡逃生已經死了半次,又聽說東府被抄急得坐立不安,忙叫人將自己的家私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