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把眼前尋常的景色畫出美感和意境,這比起五年前的加試題,更難了一層。
虞越澤聽到邱院長宣布的試題後,臉色微變,蹙著眉低聲詢問弟弟虞文柏:“你有把握嗎?”
虞文柏平日裡是個耽於酒色的紈絝公子,雖有幾分繪畫天賦但也疏於練習,帶來的金絲孔雀圖他隻不過粗描了個輪廓,主要還是繡坊裡的繡娘們一針一線趕製出來的。
眼下麵對這樣一道頗不容易的加試題,還要現場作畫,虞文柏自然是露了怯。方才還洋洋自得的臉龐血色儘失,嘴唇哆嗦著回答:“我、我或可勉力一試。”
虞越澤瞧他那窩囊樣,便知這事兒要砸了,一甩衣袖背過手想轉圜的辦法。
他揉了揉眉心,沉思間想到弟弟虞文柏曾學過一段時間的彩墨手指畫。
手指畫是沉香國街頭賣藝人獨創的表演方式,以手指蘸取各色彩墨,寬厚柔軟的指腹與堅硬纖長的指甲蓋分彆代替不同粗細軟硬的毛筆,在紙上鋪開濃墨淡彩。這種畫以顏色絢麗,作畫過程新奇而聞名。
由於調製彩墨的顏料礦產多產於沉香國內,因此這種手指彩墨畫基本隻在沉香國內流行。大燕還是以毛筆蘸黑墨為畫更常見。
既然弟弟虞文柏實力不濟,眼下就隻能采用這種新穎取巧的方法求勝了。
虞越澤俯身在弟弟耳畔耳語片刻,虞文柏灰暗的臉上重新煥發容光,又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但僅僅如此還不夠,虞越澤遠遠地打量著薑瑤,眼神裡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真真是一個美人兒,穿著男裝站在人群裡,更顯得人嬌小伶俐,勾起了虞越澤心底一股邪欲。
薑瑤莫名感到不舒服,好像被人如獵物般審視著,她打了個寒噤。
虞越澤惡趣味地揚起一抹笑容,他打算給薑瑤使點絆子。
既然虞文柏打算以手指作畫,那不然令她也不許用筆作畫好了。
趁著江楓書院的學生取來筆墨紙硯的功夫,虞越澤吩咐隨從取來幾盒彩墨,然後走到人群邊緣,遠遠示意閔院長跟上來。
閔休看了眼邱老院長,他正在和林青問話,隱約聽見他在問林青臨摹畫作一事。
趁著無人留意,閔休不動聲色地走開,遠遠跟在虞越澤後頭。
兩人往密林深處走,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
不過片刻的功夫,兩人便各自從不同方向的路徑回到楓晚亭。
亭子前麵朝楓林處擺好了兩張桌椅,為加試而準備的筆墨紙硯已在桌上擺放妥當。
薑瑤和虞文柏各自上前,眾人盯著香爐裡即將點燃的一炷香。
“等等……”閔休驟然開口。
在場之人皆望向他,不知他有何話要說。
閔休臉上笑容僵了僵,硬著頭皮繼續道:“虞公子和薑掌櫃先前給大家展示的都是與眾不同的布畫,此時皆用筆墨紙硯作畫未免太過尋常,不如我來給二位增加一點難度,看看能不能做出如先前一般精巧出奇的畫作。公平起見,我會把兩位的毛筆都收起來。”
眾人聽完都愣了一下,覺得閔院長的提議有些荒唐,卻見他果真上前把兩人的毛筆都收入袖中。
邱老院長撚著胡須不悅道:“閔休,你這是在做什麼?哪有不用筆作畫的道理?”
閔休頂著眾人的疑惑和壓力說出這番話,後背已是冷汗岑岑。隻是他此時受製於虞越澤,不敢不聽命。
“父親多慮了,我見兩位少年才思敏捷,便想著給加試增添一點趣味,想來他們二人已有巧思作答。”
虞文柏立即就坡下驢,應和道:“閔院長所言極是,區區一點難度給大家增添雅興,難不倒我。”語罷,他用得意的小眼神瞟薑瑤,意有所指道:“可能對於旁人來說,這屬實有些為難了。”
薑瑤不甘示弱地笑笑:“世上並非先有筆墨紙硯才有畫作,天地為紙,萬物皆可如筆墨。我同意閔院長的提議。”
兩人皆不示弱地應戰,讓在場眾人吊足了胃口。對大燕百姓來說,不用筆來現場作畫,這可是頭一回聽說。就算是布畫,一炷香的時間內也不可能織繡好。
眾人窸窸窣窣地議論著,所有人都無比好奇,一炷香後他們各自會呈上來什麼樣的畫作?
閔休上前取出火折子,把香爐中的一炷香點燃。
香煙嫋嫋升起,被山風吹散成一縷縷的細小煙霧,飄過來一縷輕煙繞上薑瑤的發絲。
她的視線穿過煙霧,落在楓林裡飄零的大片落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