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君十繼續探查,本就微弱的靈力,還因為受傷而運轉滯澀。
“你身上的傷口我已處理過。右手的靈脈儘碎,我無能為力。桌上放了藥,切記按時上藥。”醫館的師姐似乎知道她醒了,搗藥的身形一頓,聲音清冽,“送你過來的人說,三天後是學院招新日,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扶硯鎮上居住的百姓們,為學院膳堂提供食材,還有其他生活用品,而學院為小鎮提供庇佑,二者之間關係緊密。
每隔一段時間,學院都會派不同的醫修弟子前來醫館駐守。
比如這位師姐。
遊君十起身時,隻瞥見撐開的半個傘麵,以及被風揚起的一角麵紗。
大概是有什麼急事吧?
“多謝。”
遊君十拿起桌上的瓷白小瓶,眼神黯淡。
前世她順藤摸瓜找到了魔修的同夥,卻沒能撬開他們的嘴,得到半點關於魔修的消息,隻好殺了個乾淨。
但此時,她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去複仇,甚至身體狀況十分糟糕。
重生說不準是好是壞……無論如何,得先重新入門再說。
遊君十沒有在醫館多待,她在鎮上逛了逛,買了些吃食和衣物,於某位好心的百姓家中借宿了一晚,離開時留下一錠金子。
第二天一早,她就找到了學院辦事處,完成考生登記後便開始爬山。
三百六十九級白玉階,熟悉至極。
由於有傷在身,遊君十走到半路實在是氣虛,便隨意挑了個台階坐下歇息。
學院前山數條小徑交錯分布,若是第一次來,很容易迷失方向。臨近文試,山路上人影寥寥,她來得算遲了。
這時,一道陰影投下。
遊君十抬首,就看見一隻白色繡花的荷包在眼前晃來晃去,荷包的主人雙髻粉衣,身材嬌小。
商秋水彎著腰,禮貌發問:“道友好!請問上山該走哪條路呀?”
遊君十猶豫片刻,朝右挪了挪,抬手指路,目送商秋水高高興興地走了,忽然有些想笑。
這世上還有這麼單純的人呢?
學院特意沒有在山路上安排任何標識,正是把這項內容,也當作了招新前的考核環節。
上來就問路,萬一遇到的人故意指了條錯路……
隻怕是連文試都趕不上了。
這人她倒是沒什麼印象,隻記得是同屆的內院學子。
遊君十麵色如常,站起身來繼續爬山,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外院正門。
*
翌日,萬泉學院,前山。
空氣清新,紫金的殿簷上水珠滴滴滾落。殿中央檀香嫋嫋,細灰飄散,香已燃至底端。屏風縱橫交錯,隔開奮筆疾書的一百一十道身影。
正是今年來參加文試的考生們。
幾息後,鈴聲大作。
文試結束。
遊君十放下筆,右手手腕止不住地發抖,針紮般的痛感令她蹙眉。
沒有靈脈,無法調動靈氣,如今連長時間的提筆書寫都成了難事……
偏偏萬泉學院的文試題目刁鑽至極,還規定得在兩個時辰內上交。
遊君十又掃了眼桌上的十八張試紙,考察內容除了下界曆史,藥草靈獸,還有關人鬼妖魔四類,劍符陣醫奇五修,占卜和機關二術。
饒是她前世答過一遍,也不敢有片刻分神。
字太多,怕寫不完。
遊君十慢吞吞地起身,效仿其他考生,朝空無一人的主座方向行禮。
學院文試向來無人在場監考,但並非真的不管不問。
傳聞好些年前有一試圖作弊的考生,被毫不留情地掃出了殿門,神魂震蕩,後半生隻能當個傻子。
遊君十天生五感異於常人,甫一踏入殿中,就覺察到被什麼所注視著,這滋味並不好受。
前世的她忙於答題,隻裝不知道,這次仍是硬扛著威壓,答完全卷。
有時候,感官過人也是件麻煩事。
遊君十輕輕歎息,搖搖頭,跟隨人潮挪動。
此時天光正盛,浮雲被風吹散,出了殿門的考生們由竊竊私語轉為高聲闊談。
“啊啊,最後十道題我都沒來得及做,沒分了!”
“哎,道友此言差矣——做了的題,難道就有什麼把握了?”
“完了,我娘還指望我留在學院混口飯吃呢……”
“無妨,這位道友,大不了來年再戰!我聽聞鎮上有家新店,他家餛飩那叫一個香,不如你我二人同去——”
“……”
遊君十聽著考生們交談,默不作聲,緩步朝著臨時住處走去。
道路兩邊綠草如茵,野花競相開放。她走在一條蜿蜒小路上,抬頭遠眺,山峰連綿起伏,難以望儘。
萬泉學院坐落於下界北部,其資源雄厚,一家獨大,辦學是為接納並培養有修道天賦的學子。
招新每年一度,分為文試和武試兩道環節。
若是想謀求生路,隻需通過文試,便可作為外院弟子留下;若是想修道求學,必須通過半個月後的武試,成為內院弟子。
更有幸運者,能被三位院長看中,收作親傳弟子。
遊君十前世便是幸運兒之一。
她是萬泉學院三大院長之首——霽池真君座下的關門弟子,幾代親傳弟子中最受寵的小師妹,也是最年輕的大成境修者,劍符雙修的天才。
師尊雖然愛放養,但傾注在她身上的資源隻多不少。
她也不負師門所望,起早貪黑,潛心修行,二十多歲便修至大成境。
如今卻要從頭來過……真是造化弄人啊。
遊君十眸光虛實不定,鞋尖踢著一塊小石頭,然後將它勾回來再踢,如此反複,小石頭骨碌碌滾到“十三”號門前。
木門吱呀應聲而開,屋內陳設簡樸,隻有桌案、椅子和床,但整體比較乾淨。
她換了藥,收拾好東西,一屁股坐下。
“叩叩。”
敲門聲響起。
遊君十心中狐疑,警覺地起身,揚聲問道:“誰?”
她素來孤身一人,鮮少結識朋友,如今剛參加完文試,又有誰會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