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休息一下了。
遊君十抬起的腳步忽地一頓,緩緩扭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砸得不成樣子的學堂,有些汗顏。
她眨眨眼,神色無辜道:“師兄……真的要賠嗎?”
向淮似笑非笑地說:“師尊和師兄還沒死呢,哪用得著你賠。”
“師兄!”遊君十蹙眉,連呸三聲,神色嚴肅道,“生死乃大事,不能隨便說的。”
“下次不說了。”向淮一挑眉毛,還是順著她的話應下。
師妹似乎對這件事的態度極為認真。
但生死不過複歸天地,有什麼可怕的?
他倒是覺得比起死,更為可怕的是自己這種狀態。
隻記得一個名字,不知道在哪裡出生,期間又經曆過怎樣的事,遇到了什麼樣的人……
仿佛沒有來處,也沒有歸途一般。
他夜半驚醒坐起,也不過眉目冷然地抓著被褥,無處發泄。
再躺回床上,便是一夜無眠。
每當腦中茫然與混亂交織,向淮便會下意識地摩梭著被用作武器的棋子。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竟是生命裡唯一的慰藉。
你還存活於這個世上。
不知哪一天起,師尊把學院的事務全部交給他處理。
向淮雖然嘴上推脫著,但樂得如此,後來還熱衷於忙裡偷閒,自己做飯自己吃。
隻有忙正事和做飯的時候,他才能將大腦放空,假裝自己是個記憶完整的正常人,有一些與尋常人相通的地方。
向淮沉浸在思緒中,眼中幽冷,宛如千年化不開的寒冰,直至察覺到寬大的衣袖被人牽動。
是師妹在扯他的袖子。
他偏著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師兄,我們去哪?”
“這麼大的學院,隨便走走。”
得了向淮的回複後,遊君十才鬆開手。
剛剛師兄的臉色著實可怕……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思考未果,遊君十放棄了。不禁暗自感慨了一句著“男人真是複雜”,腳步一頓,卻正好撞到向淮的背上。
她退後兩步,揉著額頭抬首,發現麵前是一片梨花林。
枝頭上每一簇都是雪白的梨花。紫紅的花蕊,反襯著花瓣的無暇,柔和的枝條托著銀星點點的花蕾。
向淮抬起手,骨節分明的五指輕撫枝條。花與人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麵。
他眸光流轉,其中倒映著她的身影。
“半個月後,我會帶隊下山曆練,你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
遊君十本在欣賞美景美人,不解地反問。
“聽來的消息,有能重塑靈脈的藥出世了,但具體地點暫不清楚。”
她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去,必須去!
修複右手靈脈是她上輩子的執念,隻是到死都沒能如願以償……
如今終於有了一線希望!
哪怕是不真實的消息,她都得親自去打個假,才能安心。
遊君十難掩興奮神色,朝向淮投去感激的一眼。
怎麼師兄好像還挺在乎她右手的樣子?
也對,師門一損俱損……她當然不能拖了師尊和師兄的後腿!
向淮將遊君十的神情儘收眼底,緩步走回遊君十跟前。
“師妹,其他課學得如何?”
梨花紛紛隨風飄落,但遊君十過人的嗅覺,還是令她聞到了雪鬆香。
那是師兄身上的味道。
“基礎課都有教習負責,有勞師兄費心了。”遊君十收攏目光,緩緩移向鞋尖。
二人此時距離極近,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師妹跟我客氣什麼。”向淮伸手,遊君十頭上落的那朵梨花被他輕輕攏進掌心,“等師尊他老人家出關,讓他再喝一杯敬師茶吧。”
“該回了,不是還有彆的課?”
遊君十不太適應跟人距離太近,尤其是向淮這樣的異性。她此時還在偷偷數著梨花,就聽見師兄念了一句又一句。
什麼“師尊”,什麼“喝茶”,什麼“彆的課”……
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向淮到底在乾什麼,她就這麼被輕輕一送,消失在原地。
白光閃過,遊君十眨眼間便已站在了西院學堂的門口。
“……不是,修為高了不起啊!”
還真挺了不起的。
至少送這麼個大活人回來,跟鬨著玩兒似的。
遊君十癟癟嘴,一邊循著記憶找下堂課的位置,一邊眯著眼去瞧懸在空中的太陽。
西院的學程向來比東院要久一些,現下到了巳時。
下一堂課相對來說會輕鬆很多。
是實戰練習。
課堂上共有十人,除去他們這些新生之外,還有隨機分配來的其他師兄師姐。兩隊分彆進入不同的模擬泉中進行實戰,泉的境界則會依據小隊的綜合實力而變化。
若放在以前,她獨來獨往,外出任務也總是孤身一人,遇到類似的課,隻會苦惱如何與人配合。
但今日聽了向淮的提醒後,遊君十此時卻雙眸發亮。
隻有在實戰中,才能夠改善無法劍符並用的問題……
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