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音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目不轉睛地在看著江裴。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有那麼一瞬,被她看著的江裴覺得,隻要自己表露出來任何拒絕的意思——
她就要哭出來了。
就像小時候一樣,哭起來憋著聲音,流著淚的小臉也又乖又不吵人,卻偏偏的,很能吸引彆人的目光。
他沒跟當年似的,走過去,說一聲彆哭。
他眸光沉沉,盯著阮思音憋著哭意的小臉,清冷的聲線,聽不出來半點感情。
“我是需要一個結婚對象。”
江裴說完這句話,還沒說下一句,阮思音就已經補上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要一個名義上的對象,有名無實的那種,我可以的。”
阮思音紅著眼睛,生怕江裴會來一個轉折式的拒絕。
她來的時候,心裡頭明明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現在,她卻一點不想被拒絕。
她不想讓江裴跟彆人聯姻。
Ali說了,她們圈子裡的人,沒人覺得江裴會有真心會有感情。
她們都不信江裴,她們都對江裴有偏見。
既然這樣,這個結婚對象,她來當好了。
“哥哥,給你看這個。”
阮思音從包裡翻出來幾張A4紙打印出來的合同。
這是一份婚前財產約定合同。
她把合同推給江裴,自己還在旁邊說明道:“我已經簽好了名字,這樣我們就算領證了,我也不會分你的錢。”
江裴:“……”
江裴不止看到了這份合同,他還瞥到了阮思音包裡的一抹紅。
要是沒猜錯,這紅色的應該是戶口本。
阮思音家裡沒親人了,她的戶口本上,隻有她自己。
“哥哥,你看呀。”
阮思音見江裴不翻頁,她還有點著急的催促了下。
這幾頁合同,看的出來,擬定的很全麵。
江裴隨意翻了兩下,注意力並不在上麵。
他抬眸,看著不知不覺靠近了過來的阮思音。
阮思音為了給他指合同上的重點事項,身子微微彎了下來。
她的長發,輕輕擦過他的臉頰,發上殘留的檸檬味洗發水的味道,清新如雨後的氣息。
“哥哥,這幾個是我特彆加上去的,我問了好幾個律師,都說這個合同有法律效應。”
阮思音解釋的很認真。
她解釋半天,一偏過臉,正好對上江裴的眼神。
江裴不知注視了她多久。
就在阮思音被注視到有點不知所措時,江裴對著她開了口。
“阮思音。”
“哥哥,我在。”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江裴像是在勸她,又像是在給她最後一個機會。
最後一個,她能反悔的機會。
他雙手交疊著,那雙黑沉的眸子,看不清任何情緒。
他用自己最後那點善念,提醒著阮思音:“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包括一個人的性格,喜好,還有善惡。”
“你確定,你要跟一個多年未見,不知好壞的人,結婚?”
“我確定。”
阮思音眨眨眼睛,毫不動搖的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呀,我考慮好了的決定,是不會變的。”
這兩天,除了江裴外,葉朵和Ali她們都問過她:想好了嗎?
想好要去找江裴了嗎?
想好要向江裴發出結婚申請了嗎?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被問中,一次又一次的回答著。
現在,她可以回答江裴,回答的很熟練了。
就算是有名無實的婚姻,她也會對江裴好的。
在外,江裴是她名義上的老公。
在家裡,江裴就是她哥哥!
阮思音小臉期待的看著江裴,她雖然求婚求的很熱烈,可看向江裴的那雙眼睛,卻是純潔又乾淨。
當年醫院的走廊裡,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小思音,等來了拯救她的月亮哥哥。
現在,長大了的小思音,跨過時光,跨過距離,來到了孤身一人的月亮哥哥身邊。
她就像當年的月亮哥哥一樣,遞出了自己的手。
“哥哥,結婚吧!以後我都會對你好的。”
阮思音求婚的語調上揚著,她亮晶晶的眼睛裡,透著點緊張,也透著點期待。
江裴給過她反悔機會了。
她不要。
所以,江裴修長好看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合上那份幾頁的合同。他把合同遞還到了阮思音手上。
同時,他清冽的嗓音也終於響起。
他說:“好。”
他看著阮思音的眼睛,對著有點呆住的阮思音,語氣平靜地重複出了幾個字:“我們結婚。”
阮思音:“!”
阮思音迅速低頭,掐了一下自己。
她這一下掐的有點重,生理性的眼淚不受控的盈滿了眼眶。
她忍著痛,眼裡含著淚,眼尾卻漾起笑意。
“哥哥,你要說話算話,不能騙我。”
阮思音說著,還是有點擔心江裴會反悔。
她遲疑了下,忽地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對著江裴做出一個拉勾的動作。
這是江裴從前教她的。
拉了勾,誰再反悔誰是狗。
阮思音伸完了手,才覺得好像有點幼稚,這樣的拉勾,隻對小孩子有約束
大人們早就不用這個來約定承諾了。
她垂著腦袋,想把手伸回來。
在伸回來的瞬間,江裴似是隨意的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她的手指。
兩隻手的一點觸碰,轉瞬即逝。
阮思音放下手,不自覺地搓了搓被江裴碰過的地方。
“哥哥,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啊?民政局明天和後天都不上班。”
垂著腦袋藏著手的阮思音,剛求婚成功,就提到了民政局
顯然,她這是想一鼓作氣,把整件事給搞定。
她自己也覺出了自己這進度太快。
所以,在提完民政局後,她底氣不足地放小了聲音,欲蓋彌彰道:“唔,我也不是特彆急的。等下周民政局上班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什麼時候再去,你看可以嗎?”
江裴沒說話。
他再次瞥向了阮思音裝著戶口本的包包。
眼看著阮思音都要不好意思到把腦袋埋到地板裡了,江裴才淡聲道:“我今天有時間。”
阮思音一秒抬頭:“!”
她眼裡的欣喜,宛若夜空裡突然亮起的星子,熠熠生光。
半個小時後,坐在江裴車上,去往民政局路上的阮思音,一邊往窗外看,一邊又往身旁的江裴的臉上偷瞄。
“哥哥。”
她坐到一半,實在忍不住,跟江裴閒聊了起來:“我還沒結過婚呢。”
正在看一份報表的江裴:“……”
他漠然看了看阮思音,一句話沒說,卻勝過說了千萬語。
阮思音:“……”
阮思音驟然反應過來,小臉紅了個徹底
她丟了個結結實實的臉,接下來,好一會兒都不肯再說話。
就這麼憋了一會兒,她又沒忍住,戳了戳江裴胳膊。
“哥哥,我第一次領證,可能有點高興。”
阮思音剛才還紅著的小臉,這會兒有點白。
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我高興的頭都暈了。”
江裴:“……”
江裴看向坐在前座的保鏢:“藥給我。”
保鏢動作麻利的拿出暈車藥和水,往後遞了來。
江裴接過,然後,遞到還在揉腦袋的阮思音麵前。
“吃藥,你暈車了。”
阮思音有點懵,她手上乖乖地接了藥,小臉卻還在茫茫然的:“我很少會暈車的。”
開車的司機見不怎麼暈車的阮思音,坐了他的車竟然暈了。
他有點慌張,於是,壯著膽子幫阮思音找著原因:“有暈車史的人,一般不太能聞車上的味道。阮小姐,你有聞到車載香水的的味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