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暮色回到芳草園,紀逢禮心神舒暢、情緒高昂,想著明日一早便將文章分寄出去,給其他老友看看,也好叫他們品評一番、抒發見解。
然而他高興了,回來卻見妻子神情發臭,對他也沒個好臉色。
“夫人這是怎麼了?”紀逢禮問金香。
金香小聲將白天的事說了。
紀逢禮便笑著對唐氏道:“不過是一件小事,有何氣?有句詩言,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唐氏狠狠白了他一眼:“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若叫她撕了你的書,看你還說不說得出這番話!”
紀逢禮聞言,似是想到那番場景,表情一下就嚴肅起來。
他想了想,又說:“話雖如此,可歲歲年紀小,你也不該把這件事交給她。”
唐氏:“她年歲小,本事卻大。既然能提出校服之說,她就一定有能耐做成這事。”
紀逢禮對此倒是很讚同。
“歲歲聰慧。”
“不僅聰慧,還記仇!”唐氏冷臉說道,這仇從小記到現在,她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燭火搖曳中,老兩口低聲輕語幾句,到底還是歇下了。
穗寧花了兩天時間,又請教過爹娘,還翻出自家爹爹的衣裳作為參考,總算設計出一款看起來簡潔又時尚的校服,其中也融入了來自現代的構思,光從圖紙上看來非常不錯。
隨後又去找繡房,讓紅棗帶著繡娘去圍爐院裡給學生量尺寸。
學生們自然是議論紛紛,不過穗寧也吩咐了,一旦有人提出疑問,就說是紀逢禮的安排,是專屬於圍爐院的學子服。一般這話一說,就沒人有意見了。
紀逢禮的權威還是很足的,反正圍爐院裡他的話就相當於聖旨。
考慮到學生們年齡還不大,長得快,因此每人的衣裳尺寸都要略大半分。
學生加起來有十幾個,每人兩套製服,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全部做好起碼要大半個月。
好在第一件衣裳出來的快,最先穿上校服的是紀明繁。
他本就是圍爐院的學生,第一個做的便是他的尺寸,也是打著讓他當模特的主意。
紀明繁一拿到衣裳就急吼吼地換上了。
“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看?”
校服並不采用綢緞錦布,而是用的近些年才開始流行的棉布。
錦布是絲織品,雖然光鮮亮麗,卻貴重又不耐穿,往往漿洗兩次就舊了,隨便一玩耍就容易拉絲勾壞。不像棉布,厚重又保暖,還結實耐用。
近幾十年來棉花才漸漸出現在市場上,據說是從嶺南那邊傳過來的,賣的不算貴但也不便宜,即便是給富貴人家的孩子穿,也算不得怠慢。
因此穗寧選了棉布為主料,隻在領口用錦布包邊做了領子。校服主體是如海一般的深藍,衣領則為天空般的淺藍,領子上還用藍線繡了錦鯉魚紋,寓意“鯉魚躍龍門”。
這校服整體其實更像是魏晉時期的風格,因為較為寬大,穿在身上總有一股風流名士的味道。
最特彆的是,每一件校服的胸口上方,還用紅線繡有一個小小的篝火爐般的標誌,代表著圍爐院。
“好看!真好看!”
穗寧左右打量著紀明繁,不住地點頭誇讚。
紀明繁又看向母親,鄒汀蘭也笑著頷首:“確實好看,比往日娘給你做的更漂亮些,隻是有些大了。”
紀經天今日休沐,也在家中,聞言便道:“有前朝的風氣,大一些更好。”
紀明繁滿意了,穿著校服舍不得脫下來。
“妹妹真厲害,妹妹,你是怎麼想到的?這真是你自己做的嗎?”
對於自己穿的校服是自家妹妹做出來這件事,紀明繁仍有些不可置信。
穗寧哼了一聲,“那當然,設計圖還在那邊呢!”
紀明繁聽了,也不覺得害臊或是羞愧,反而一臉的驕傲:“妹妹你太厲害了!真不愧是我妹妹!”
一家人圍坐一起欣賞校服,與此同時,陽洲某山門書院內,一位老者將收到的書信打開,便看到一篇老友寄來的文章,還未展開信紙,就忍不住抱怨起來。
“這個書翰!定是又寄了什麼書文來。唉,他鑽研詩文快成魔了,我等學識不如他,哪裡能提什麼意見!”
論書文知識,紀逢禮自是一等一的好,常人少有能及。
隻是他的文章總有些晦澀難懂,太深奧了,光談學術又顯得單薄,因此即便是老友,也時常為此感到頭痛。
老者皺著眉頭展開信紙,視線往下看了幾行,麵上漸漸浮現出掩飾不住的驚訝,緊蹙的眉心也是緩緩舒展開了。
“這回的文章倒是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