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法穆鎮的天氣還算晴朗,月光透過樹木密密的枝葉灑到地麵上,被卡帕斯踩進堆積的枯葉裡,發出碎裂的響聲。克裡斯知道以自己的法術水平,單獨對付一兩隻凶殘的魔物還有機會落荒而逃,但如果麵對多隻魔物的圍攻,隻有被撕成碎片這一種可能。出於對自己人身安全的周全考慮,他倒是很自覺地緊跟著卡帕斯,並時刻警惕周圍草叢的動靜。
“你準備去哪?那隻魔物就那麼扔在那裡,沒關係嗎?”雖然卡帕斯已經說明過魔物的智商不會太高,但見對方似乎根本沒把剛剛俘虜的那隻魔物放在心上,克裡斯還是有點擔心今晚的計劃會因為卡帕斯的散漫出問題。
卡帕斯一邊扒開手邊的樹枝向周圍張望著,一邊對克裡斯做出“彆說話”的手勢。
借著月光的映照,他看清了林間被樹木枝葉掩映住的那條石子路。在普通人和修為一般的法師看來,那條小路並沒有什麼特彆,但卡帕斯是審判廷的高階法師,甚至掌握了少部分被審判廷嚴格管控的四級法術,再加上他修行的法術係統跟“語言”有關,解析“世界”與“生靈”的“語言”隻是基礎能力之一,他很容易就發現了這片區域不正常的地方。
那條常年無人踏足,以至於雜草叢生的小路上,彌漫著一種古怪的黑色霧氣。根據過往的經驗,卡帕斯很快就分析出了可能的原因。有什麼邪惡力量或者邪惡生物曾從這裡經過。
可是這段時間他並非沒有來過鎮東。魔物傷人事件發生後,也就在半個月前,他曾帶領十多名審判廷初級法師來到這片樹林,查探魔物突然出現在法穆鎮的原因,當時這一帶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後來他們的廷長史密斯還親自過來了一趟,在鎮東有住民的區域設下了特殊的法術禁製,保護周圍的居民。不管那股邪惡力量的化身是在他們來之前留下的痕跡,還是在他們來之後大搖大擺經過了這片樹林,都不合理——除非史密斯·安德森的禁製法術出了問題。
“盧卡斯,你這段時間裡一直住在鎮東?”因為把魔物傷人事件上報給高一級的地方審判廷後,史密斯全權攬過了調查和清剿魔物的相關任務,前段時間自己又忙於其他事務,沒騰出時間對事件的後續進行跟蹤,卡帕斯直到這一刻才隱約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偏離了軌跡。
克裡斯點點頭,又搖搖頭,學著他把說話的聲調壓低:“我一直在調查可能和安瑞克的消失有關聯的異常情況,但之前沒怎麼關注周圍的魔物。”
雖然早就摸出了克裡斯的可靠隻是概率性事件的規律,但卡帕斯還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直覺自己似乎接了個從各方麵來講都非常不得了的雇傭。但史密斯是審判廷內部的成員,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是他的上級,卡帕斯下意識對克裡斯這個外人隱瞞了史密斯那邊可能出現紕漏的事實,隻是抬手驅使自己的一股法術力量去追逐那邊的黑霧,嘗試找到邪惡力量的源頭。
“找棵樹休息一會吧,距離天亮魔物回巢還有好幾個小時。”做完這一舉動,卡帕斯摸出一塊懷表看了看時間,先克裡斯一步挑中右手邊最為粗壯的那棵槭樹,動作嫻熟地攀爬了上去。
克裡斯看得一愣,沒想到在審判廷養尊處優的法師裡,居然還有如此身手矯健的野蠻人士。但周圍隱約傳來的魔物低吼與混雜其中的狼嚎,還是讓他很快回過神來,聽取卡帕斯的意見磕磕絆絆爬上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安穩坐好。
卡帕斯似乎對今晚的無聊和寒冷早有預料,攏起外套高高的豎領後,便從不知道縫在什麼地方的口袋裡掏出一本封皮陳舊的書來翻著。克裡斯沒有預先準備什麼等待過程中的娛樂項目,也就隻能靠著樹木的枝椏犯起困來。
純白的月光不知不覺變亮了一點,卡帕斯書上的單詞被照得更加清晰,克裡斯隨意朝那邊望了一眼,但也隻從被卡帕斯手指擋住一半的書頁上看到句“救贖與世人約定,互相傷害、掠奪的戰爭將在這片大地上被徹底禁止”。這讓克裡斯猜測,卡帕斯看的是救贖教會分裂後出現的《救贖新約》。
克裡斯向來不喜歡那些無聊而虛偽的讚美詞,就算隻是當做打發時間的消遣他也看不下去。這一眼讓他失去了探究卡帕斯業餘愛好的興趣,很快就收回視線,閉上了眼睛。卡帕斯居然還是個救贖的虔信徒,真是令人意外——隻看卡帕斯平時的舉止,還真是一點都猜不出來。
這幾個小時過得不算煎熬,雖然周圍時不時有魔物經過,但因為卡帕斯這個高階法師就坐在旁邊的樹上,克裡斯倒沒有那種生命時刻受到威脅的恐懼,斷斷續續做了幾個短到記不清的夢,就發現天色在漸漸變白了。
“走吧,去探查一下魔物們的巢穴裡有沒有安瑞克法師的痕跡。”因為法師們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精神力量都強於普通人,卡帕斯雖然一夜沒睡,臉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疲憊。從樹上跳下來後,他閉了閉眼,依靠法術確定了一下之前俘獲的魔物位置,卻因為克裡斯遲遲不肯落地而轉過了頭。
克裡斯當然不會向一個剛認識第二天還不算熟悉的人承認自己是害怕不敢往下跳,跟卡帕斯視線相接後,為了掩飾之前的異樣,他暗暗深吸一口氣,一咬牙,閉上眼睛就身體前傾地往地麵上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