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很清楚,這一次伊利亞能輕易將自己從“冥河之龍”造就的幻覺中拉回來,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接受到什麼跟卡洛斯直接相關的邪惡力量侵蝕。他可能受到影響的地方隻有一個,那就是卡帕斯在魔物巢穴中製造的世界記憶空間——那裡甚至隻是具象出的語言空間。在卡帕斯這一審判廷高級法師的保護下,他都不能避免沾染上邪惡力量的氣息,那行動或許直接針對卡洛斯的安瑞克呢?安瑞克甚至沒有人保護,他就是他們小隊中實力最強的法師。
因為安瑞克也是自己的好友,伊利亞的表情在克裡斯問完這句話的一瞬間變得沉重。但因為自覺年紀比克裡斯大,和克裡斯一起組成小隊尋找安瑞克下落的時候,自己也應該更沉穩堅定一點,伊利亞也就沒有表現出懷疑和擔憂的情緒。
這是他和安瑞克組隊時的慣有模式。安瑞克這個人總是習慣性想要照顧後輩,認為自己年紀比伊利亞大、職銜比其他人高,一起組隊的時候也就應該考慮更多、承擔更多,往往會主動攬過很多麻煩的事情,也永遠堅定、可靠,讓隊友們覺得安心,好像任務的目標隻要有他在,就一定能夠順利完成。
現在安瑞克不在,他的職銜比克裡斯高,法術比克裡斯學得好,年紀也比克裡斯大,總不能讓克裡斯承擔安瑞克的角色。伊利亞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在安瑞克還在坎德利爾的時候,他和克裡斯的關係稱得上惡劣,甚至見了麵總是要吵架。他會故意當著安瑞克的麵,用那位大占卜家的預言刺激克裡斯,克裡斯也會故意嘲諷他的出身、他的口音,但那時候總是有安瑞克出麵調解。
安瑞克會告訴他,克裡斯其實並不歧視南方人,之所以選擇用自己也不喜歡的方式尖銳攻擊,是因為他也不應該提預言的事情。他不知道安瑞克有沒有跟克裡斯說過,其實很可能說過——他也並不相信那個預言,隻是每次吵起來互相攻擊到了一定程度,不管誰先失去理智,他們就總會把話題扯到南方人和預言中的惡魔這兩件事情上。
但是現在安瑞克不在,不會有人調停他們兩個各自的尖銳。伊利亞也聽出了克裡斯的言外之意,以及裡麵蘊含著的自我懷疑,想了想,換了個輕鬆點的表情:“等安瑞克回來,我告訴他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你懷疑他的法術水平。”
克裡斯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遲緩地移到伊利亞臉上。伊利亞抱臂,恢複了平時那種欠人教訓的神態:“所以你還準備繼續坐下去?如果很喜歡法穆鎮的審判塔,可以攢錢把它買下來。雖然這可能要花費一點時間,還要經過一些在教會裡的運作,先使法穆鎮審判廷進行一次搬遷。不對……對你來講,可能不止是一點時間。真是難以想象,為什麼貴族裡還有你這種十金鑄存款都沒有的人。”
克裡斯那種沉悶的心情突然就維持不下去了。他閉了下眼,忍住在這裡和伊利亞打架的衝動:“我有存款,超過十金鑄了,隻是在找安瑞克的過程中花掉了而已。另外我也很難想象,你這種性格的人,到底是怎麼在審判廷其他法師麵前裝得那麼好的。”
“時隔一年,你的存款終於超過十金鑄了?真是十分難得,我還以為起碼要等十年才能看到這種奇跡發生。”因為克裡斯在這裡用的身份叫盧卡斯,伊利亞強忍住把“克裡斯三王子的存款”這個詞替換成了“你的存款”。但因為感覺嘲諷力度大打折扣,他很不滿意地皺了下眉。
克裡斯幾乎感覺自己的拳頭快要不受控製了,但就在這一瞬間,他餘光瞥見街道對麵站了一位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士,由此猛地聯想到一個自己曾經有意去打聽過的人。
下一秒,一個念頭出現在克裡斯腦海中。他動作一頓,想起了一個險些被自己忽略掉的細節。
在被“冥河之龍”卡洛斯的力量影響之前,當時站在自己旁邊的兩位法師正在討論法穆鎮審判廷廷長史密斯的風流韻事。
“畢竟他一個月曜月有二十八天在討好米勒夫人,剩下的兩天則用來打牌。”
米勒夫人。救贖教堂的教士說,那天那位搭訕他的古怪女士應該叫伊芙琳·布朗,因為嫁給了米勒男爵,所以被鎮上的人稱為“米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