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主,”某種冰冷的利爪搭住了克裡斯的肩膀,克裡斯用餘光瞥見,那隻爪子上覆蓋著昨晚伊利亞發生異變時身上出現的那種黑色鱗片,“您應該站在我身邊,而不是那些人身邊。”
男人此刻應該已經不再是剛剛那副正常的人類模樣了,感受到肩膀上那隻利爪的同時,克裡斯也聞到了一股古怪的腐臭味,有粘膩的觸感貼在他脖子後麵,像是附著了一隻隨時準備將他絞死的觸手。
克裡斯微微低垂著眸子,並沒有回答它的話,也並不回頭看它。氣氛靜默的一瞬間,流光一閃而過,怪物的上肢在接觸到克裡斯皮膚的一瞬間老化、萎縮,甚至腐爛墜地。
男人變成的怪物痛呼一聲,瞬間扯斷了自己已經異化為觸手的右手。那隻“右手”落地的一瞬間便爛得隻剩一根白骨,白骨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塵埃,發黃變色,湮滅成灰,仿佛已經經過了千萬年時光的洗禮。
“希伯普利!”那怪物驚叫起來,似乎被克裡斯聯合《布利閔筆記》做出的偷襲惹惱了,但它的反應卻大大出乎克裡斯的意料,“您被希伯普利汙染了?該死的!”
又是希伯普利?之前因為聽安瑞克講過跟異化、失控有關的一些知識,在克裡斯的印象中,類似的魔物、怪物就與“神誌不清”和“瘋癲”這兩個詞掛鉤。他一向是把這些怪物說的話當作瘋語來看待的,當然也不會去深究什麼。此刻,這個怪物口中的“希伯普利”讓他意識到,也許它們說的話,並不像他一開始想象的那樣毫無意義。
“為什麼叫我父主?”借著對方被偷襲後做出反應的空檔,克裡斯已經召喚出《布利閔筆記》退到門口,做好隨時出招的準備了。雖然這些東西的態度目前看起來似乎還算友善,但他始終不覺得“冥河之龍”神力催生出的怪物會對自己手下留情。
男人的臉已經被無形的邪惡力量擠壓變形,外翻成了一個個肉塊。他的左臂異化成了某種生物尖利的爪子,右手則從肩頭斷裂,斷口血肉模糊。無數古怪的柔軟肉條自他周身探出,黑色鱗片倒刺般紮進他的每一寸皮膚。他就像一個“血肉”架子,毫無生命力地限製著骨架上的那些東西不掉下來。
“父主,”怪物血肉外翻的臉扭曲了一瞬間,似乎是一個痛苦的表情,“跟我一起,逆轉……”
“彆聽!”《布利閔筆記》的聲音忽然在克裡斯耳邊炸響,像是喚醒睡夢中人的驚雷。
“砰”的一聲,男人的身體忽然毫無征兆地炸裂了,因為《布利閔筆記》的打斷,克裡斯沒來得及聽清那怪物後半句似乎至關重要的話,也沒反應過來對方為什麼會突然炸成血漿。
“這家夥瘋了,和上次那個法師一樣,”《布利閔筆記》冷冷地做出判斷,“沒辦法溝通。”
克裡斯沒回它的話,隻是嘗試擦了擦濺到自己身上的血,但卻發現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他死了。”
“是它,它是個怪物,它是自己死掉的,”《布利閔筆記》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而且那個人類也不是你殺的,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知道。”克裡斯早就見過男人在現實中被剖出來的心臟了。但此時此刻,一個頂著認識的人的臉的怪物在自己麵前以這樣淒慘的狀態死去,仍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在他心底蔓延開。
“它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叫我‘父主’?它是之前卡帕斯提過的‘冥河之龍’的子民嗎?它和當時占據史密斯身體的意識,是同一個邪靈?”
無數疑問在克裡斯腦海中冒了頭,卻又被他強行壓下。《布利閔筆記》被颶風吹得“呼啦”作響,克裡斯單手貼上先前阻擋了他一次的屏障,眸中有清光映亮長夜般深徹的黯黯。
“告訴我破解這種領地法術的辦法,我得去幫伊利亞。”
大概是因為很少見到這副模樣的克裡斯,《布利閔筆記》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將領地法術的破解辦法給克裡斯講解了一遍。隻是最後,它還是從實際情況出發,提醒了克裡斯一聲:“他們都打成那樣了,以你現在的實力,過去或許幫不上什麼忙,還會拖他的後腿。”
“我知道我很弱,但是我必須去。”克裡斯按照《布利閔筆記》的方法解除了腳底法陣對自己的限製。原先在倉庫門口被法術力量削弱不少的颶風瞬間變得狂躁起來,險些刮飛克裡斯整個人。克裡斯抬臂擋了一下側臉,費了點力氣才將《布利閔筆記》的書頁合上。
他的目光短暫凝重了片刻,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奔向去鎮西的路。
“安瑞克說過,伊利亞的天賦是坎德利爾審判廷最高的,但凡事總有代價,他的狀態也是坎德利爾審判廷最不穩定的。其他法師稍微透支一點力量沒關係,但伊利亞……他會失控異化的!”